有些怔忡。
直到面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又很快消失。
凌月的视线随着那片阴影而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手拿竹简的少年身上。或许是终于寻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少年不再边走边看,而是停下跪坐在角落里,动作流畅自然,而眼睛也一刻未从手中的竹简离开过。
他所在的角落仿佛与周遭的嘈杂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也正是如此,引得凌月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或许感觉到了有人的盯视,只是不愿理会。也或许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只兀自沉浸在读书的自得快乐中。
凌月越发好奇,终于忍不住问道:“宴会可不是读书的地方,旁人都在享受宴饮,为何你却在读书?”
竹简上的字突然被人遮住,汲黯被迫戛然而止。只是他并未抬头,而是托着竹简往旁边挪了挪,想要避开那只手。
只是手的主人随他往哪边动就往哪边动,好似是专要和他作对一样。
就这样来回几次,汲黯终于抬起了头。只是没想到阻碍他的人是个年幼的小娘子。
短暂的诧异后,微蹙着眉问道:“你是哪家的,你家的长辈呢?”
凌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得狡黠,“我先问的你,而你尚未回答我,却问起了我,这是否不合礼义,你是否应该先回答我呢。”
汲黯没想到小娘子不仅大胆,嘴也伶俐的很。虽是诈巧,但合乎道理。
既然合乎道理,那他也有道理要讲。
“是小人的疏忽,但在小人回答之前,小娘子是否也要向小人解释一下,为何要遮挡小人的竹简,妨碍小人读书呢?”
“好奇,因为整个宴会上的人,就你和旁人不同。”
凌月答得痛快,汲黯回的也便坦率。
“小人是大农令家的汲黯。”
“我是馆陶长公主家的。”
闻言,汲黯神色依旧淡淡,“在下要继续读书了,还望小娘子行个方便。”言语间并未因凌月皇亲的身份而有什么不同,也或者根本没意识到对方皇亲的身份。毕竟家号就是家号,名字也只是名字。
不再管一旁的凌月,汲黯捧起竹简继续看了起来。
随着竹简的展开,凌月也看到了上面数次提到的道字。文章对凌月来说也并不陌生,她舅舅前些天还让待诏博士来讲经,她当时恰好在,也便听了个全部。
再观汲黯的行为,颇有些道家所推崇的清净无争,处之淡然。
“看来汲小郎君所修乃是道家之术。”如此想着,凌月也便说出了口,然后心中一动,“我有一问,若是用道家之法该如何解决。还望小郎君指教。”
或许是涉及到所学经术,也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汲黯并未置之不理,而是合上了手中书简,拱手正色道:“指教不敢,只是有一些对圣人之道的感悟,愿小娘子听之。”
“我有一件为难事,不知是否该对人讲。”
“既然为难,又何必让自己为难。对自己是为难事,对旁人同样是为难事。如此又何必让所有人都为难。有道,则物顺自然,无道,则早已。”
“你的意思是让这件事顺其自然吗?”
凌月还待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小郎君领着另一个小郎君走了过来,边唤着汲黯“表兄”边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让我好找。难得如此热闹的宴会,你却还是一直盯在竹简上,岂不无趣的很。”
“你以为谁都如你一样,不好好研习经术,偏爱钻研小道。”
司马安不以为意地笑嘻嘻道:“刚才韩小郎君与胶东王的投壶比赛当真是精彩极了,你应该亲眼见见的。你猜最终谁赢了?”
汲黯没甚兴趣道:“谁赢了都和我没有关系。”
一旁的汲仁倒是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的兄长揭晓了答案,“是胶东王,胶东王更胜一筹。”
这时,司马安终于注意到了凌月的存在,调侃道:“谁家的小娘子?莫不是表兄一直在和这位小娘子谈论经术?是不是太小了些......”
话刚出口就收到了凌月和汲黯或是清冷或是警告的视线。
司马安不知为何心下一激灵,“呃...玩笑,玩笑之语...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