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太夫没有回应,他此刻已无力说话,只怔怔地攥着那锦囊,眼一黑,整个人瘫在了床上。
他起不来,使不上劲,嘴唇因疼痛而变得发紫,不住地颤抖,吐不出半个字,只有两行老泪默默流淌。也不知歇了多久,胸口终于缓上了一口气,他才张开口,哭着吐出了几个字:“我的……女儿啊……”
武皇坐在那,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皇太夫双目猩红,用已乌紫的嘴唇悲戚道:“风迎,你做事……太狠辣……无论亲疏,一概不留……手足,孝义,你全不顾……你……枉为人……”
武皇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朕一时恍惚,仿佛听见谁说孝这个字。……皇太夫莫不是真忘了,当初如何把朕收入名下的?”
皇太夫猛然睁大了眼,“你……你知道……”
武皇笑道:“朕一早便知道。呵呵……什么养育之恩,手足之情?不过是杀了朕的生父,再拿朕做靶子罢了。
当初局势诡谲,你的女儿还是个不识数的幼童,你觉得立储无望才盯上朕的。自踏入东宫后,人人围攻朕,人人算计朕,那些骨肉血亲各个对朕虎视眈眈,撕咬、攀扯,恨不得立时将朕从太女之位拉下来,吃尽朕的肉、喝干朕的血!
就连母皇也算计朕,她盼着朕早些死了,她好借朕的尸首处置了风媱风悦,推她心爱的风祯做储君。在那段人人攻讦、人人撕咬的日子,怎么没人讲手足之情、父母之爱?!”
皇太夫面色青紫,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武皇站起身,笑道:“你说朕狠辣?朕就是狠辣。若非朕如此,朕当年岂能稳坐那东宫!你也别同朕装可怜,朕知道,这些年来你做梦都想推你女儿上位,朕岂能留她?论起来,还是你害了她。”
“你……你……”皇太夫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颤抖地抬起手指向她。
武皇微微俯身,笑着对他低语:“父君还不知道吧,皇妹死的那天,正在烧香拜佛。听人说,她在求家人平安。”
皇太夫眼白上翻,那一口气终究是上不来了,他目光涣散,瞪着漆黑的双眼,张着嘴,攥着那枚浸血的锦囊,咽了气。
武皇垂眸看着他,脸上渐渐敛起笑意。她缓缓走到厅中坐下,仰着头,对着殿顶,目光却看向更远的地方。她微微张嘴,声音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爹,您看到了吗?”
孤寂的话音回荡殿中,化成一句空荡荡的问句。
天边太远,不会有回答。
风临等人赶来慈安宫时,武皇正缓步出殿。比起风临复杂的脸色,风继看上去倒平静许多,淡淡问:“母亲,皇太夫情况如何了?”
武皇缓缓踱步而出,脸上的神情很微妙,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悲伤,只是沉着面色,开口道:“崩逝了。刘育昌,去准备吧。”
“是。”
-
宣文十二年四月,皇太夫吕氏崩。
帝甚悲,厚葬之,亲送柩至皇陵,与先帝合葬。同年,礼王悲痛过甚,以忧死。帝闻此噩耗惊,罢朝一日,以示失亲之痛。
朝野内外无不赞帝仁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