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安慰他道:“殿下莫急,许是朝会未散。”
“那也太慢了……平康也是,叫他去看看,这么久也不回来……”风依云抬头看向空旷的宫道,喃喃道。
身后似乎来人了,寒江回头一看,忙行礼道:“皇夫殿下。”
风依云猛地转头,连忙快步走过去道:“父亲您怎么出来了?刚喝完药,受了风就不好了。”
皇夫缓缓走出,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道:“无妨。我在屋内也坐不住,不如和你一起等。”
说罢他轻轻侧身,靠在宫门处,望着宫道。
皇夫而今病弱,行止都弱不胜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虚弱之气。现在不过十月,他已披上了厚披风。幸而他原本容貌极好,饶是受病拖累,也是位病美人。
风依云有些不放心他,上前帮着紧了紧披风,惹得皇夫一笑:“我又不是纸人,哪就这么娇贵了,连阵风都禁不得?”
风依云嘿嘿一笑,手上动作却不停。
等了许久,还不见风临,风依云怕一会儿起风了使父亲受凉,便劝着皇夫回殿等候,自己照旧在门这站在。
又过了两刻,在风依云翘首期盼中,宫道远处终于出现了个身影。
风依云细细观察,终于确定是风临,激动不已地跑过去,大喊:“姐————”
听着远处有些熟悉的声音,风临迎着阳光眯眼望去,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她的弟弟么?几年不见,他长大了太多。个子高了,声音也变了。只那张秀丽的面容愈发耀眼,如春日盛放的玉兰,同皇夫一般清隽。
见他明灿的笑容,风临恍惚。
一时间她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皇夫,不由得愣神片刻。
她望着跑到面前的弟弟,声音透着难过:“依云……你长大了许多。”
风依云乐颠颠地围着她转了一圈,高兴道:“好、好,胳膊腿都是全的!”
而后在她面前站定,先乐后怒,道:“好哇你,你还知道回来!我只当你把我们都忘了!你说,这几年你都在外面忙些什么?整整三年,就来了两封信,叫我们在这为你提心吊胆!混账!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和父亲?!”
风临垂眸,低声道:“抱歉。”
风依云道:“就这两个字?再没了?这还是人话了?!”
“你不该讲讲你都干嘛去了吗?”风依云看着她,见她不说话,有些恼道,“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么?北边东边乱杀,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你知道我因为你打了多少架吗!”
风临漆黑的眼中满是歉意,她上前用左手拉起风依云的手,右手轻轻拭去他眼尾的泪珠,轻声道:“是姐姐不好,你不要难过。”
风依云红着眼睛看她那张无甚生气的脸,心中满是酸楚,用微哑的声音问:“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风临一时迷茫:“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风依云含泪望着她,叹了口气,仰头擦去了眼泪,道:“走吧,回家吧。”
“好。”
风临收回手,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泪水涟涟的寒江。寒江颤抖着嘴唇,却并不上前,抬手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一如从前那般,开口道:“奴婢寒江,恭迎殿下回宫!”
那与从前无异的话语传入耳中,一时间风临瞪大了眼,似乎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小殿下,刚从御园玩完回来。
可随着寒江抬头,一串串眼泪落下,风临便回神了。她心里明白,再像也不是从前了。
她上前扶起寒江,道:“嗯,吾回来了。”
寒江低着头,泣不成声。
至栖梧宫门前,风临仰头看着那高悬的匾,虽然几年流逝,可此宫却不曾改变,依然是旧年模样。
抬脚入殿,她心中忽然紧张起来,环视四周,见一草一木还有昔年模样,风临的心才稍稍舒展。五年的时光,皇宫变化很多,可栖梧宫没有变多少,一眼望去,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走在宫中,风临有些恍惚,自己常常梦到过回家,也是这般光景。
那现在自己到底是真回家了,还是仍在梦里?这毫无实感的猜想令她觉得荒诞,她甚至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又打了什么仗,昏死过去了,才会看到这副场景。
玉阶尽,脚步停。
凤仪殿门处,她止住了思索。
殿内坐在椅上的皇夫提醒她这不是梦。梦里的皇夫温雅如玉,眉眼弯弯,笑颜如春,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倾泻,美得如画。
眼前的皇夫病容虚弱,头白如雪。只有那脸上的笑意与梦中相似,却少了记忆中的和煦。
风临冰雪般的脸庞终于有了几分松动,眼中隐隐泛着泪意。她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数年的风雪堵在喉咙之中,使她无法自如言语,只得扑通一声跪在皇夫面前,颤声道:“女儿不孝……”
皇夫面色悲伤,道:“你给我过来!”
风临跪着行近,低头等待父亲的训斥。谁料皇夫并没有说她。
他只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敲了风临脑门一下。奈何他太虚弱,这用尽全力的一敲连红印也没有戳出一个。
风临的心里忽然扎进一把刀,泪决堤而出,抬手捂着脑门,哭道:“好疼。”
皇夫正欲说些什么,却低头看见了她右掌的伤疤。那是一条竖的贯穿刀伤,手心手背有着相同的长疤,如同天眼一般的形状,直直刺进皇夫心里。
皇夫含泪,他没有办法再责怪这个孩子,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凝成了一句颤音:“临儿……这五年你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