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捂着额头,眼泪噼里啪啦砸在地砖之上,大声道:“回父亲,我过得很好。”
皇夫的泪滴落在她的手背,凝语难言。
他抬手将风临从地上扶起,一如小时候那般询问:“饿没饿?我给你准备了些爱吃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胃口。”
风临任由父亲将自己拉起,往厅中走去,颤抖的右手捂住眼泪,无声地哽咽。
一顿饭,吃得很咸。
饭毕,三人刚刚在厅中坐定,便听庭中传来一阵急切的跑步声。下一瞬,平康莽撞地跑入殿中。
他气喘吁吁,一看便知是一路跑来的,但他似乎不觉疲累,眼中闪着灼人的光,满脸期待地向殿中一望,而后对风临行礼道:“奴恭迎殿下。”
风临一愣,略一点头,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
平康看着她,期待道:“敢问殿下,白苏何在?未随殿下一道入宫么?”
风临的手猛地僵住。
“殿下?”
“她死了。”
殿中猛地响起一阵脆瓷之声,厅中端着茶水的寒江呆滞站在原处,手中茶盘应声跌落,碎瓷散了一地。
平康瞪大了眼,企图从风临的脸上读出什么端倪。可惜没有。凭他多年在宫中的经验,这是一句真话。
白苏确实死了。
平康忽然被人抽出全身气力,跌跪在碎瓷之上。尖锐的碎片刺破衣衫,扎进血肉,洇出一片红。可他浑然不觉。
风临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想拉他,低声说:“对不起……”
然而伸出的手却被平康突然抓住,他死死盯着风临,恨恨问:“您把她带出去,为什么不把她带回来?”
风临低垂着头,长长的发滑落,挡住了她的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她周身散着哀伤的气息,藏也藏不住。
跟随风依云的内侍连忙上前将平康扶起,后将二人拉开。风依云不说话,皇夫也叹气,低落道:“带平康下去吧,唤个御医来。”
时隔五年的再会,并不美满。
下午时,风依云有意避开沉重的话题,喋喋不休讲着近来发生的琐事,风临一边听一边看,眼睛里终于有一点暖暖的温情。
皇夫忍不住看向风临的伤疤,但他怕勾起风临的伤心事,终究没有开口问。
风临在战场磨砺多年,感官敏锐,自是察觉到皇夫的目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将手藏到身后。
皇夫看在眼中,因怕她难过,也只是叹气,并没有多说。
临近傍晚时,风临不得不出宫回王府。分别时皇夫依依不舍,哀伤道:“这才见了多长时间,怎么又要走……不能住下么?”
风临道:“我也想,可我已经大了,没陛下的旨意不能留在宫里了。”
皇夫重重叹了口气,又问:“明日还来么?”
风临心中酸涩,道:“我一直会给陛下上折,她准我便立刻来。”
临走时,风临发现寒江跟了出来,有点意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寒江。
寒江道:“殿下是亲王,原本就可以带贴身侍从出宫去王府的。”
风临问:“你不怪我么?”
寒江反问:“白苏怪您么?”
风临身影微僵,低头不言。
寒江满面泪痕,却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就是了。奴婢自幼与她长大,知道她的脾性。走吧,殿下,皇夫也同意奴婢跟您出宫了,就别磨蹭了。”
路上风依云送她们出宫,闲聊时目光瞥到风临身后的双刀,随口问道:“姐,你原不是使剑么,怎么换双刀了?不用君子冠了?”
不过一句寻常问话,却问得风临两眼发直。
她突然茫然无措,慌乱地抬起手往腰间望去,那里没有白金相间的长剑,只有两把暗金古刀。她有些着急,低头急切地搜寻,嘴里自言自语道:“君子冠呢……我的君子冠呢?哪去了……哪去了……”
风依云看着她那副样子,忽然意识到哪不对,猛地抓住风临的衣袖,如同抓一只断线的风筝,焦急道:“喂!你怎么了?”
风临在一瞬间回神,慢慢垂下手,看着风依云,忽似是梦醒般笑了一下,道:“哦对,我忘了……君子冠,早折了。”
风依云惊愕地瞪着她,冒出一阵冷汗,道:“你怎么回事……”
风临的眼神渐渐平静,笑意也散了。她转头轻轻拍了拍风依云的肩,好似方才无事发生一般,随意道:“我走了,别送了。下次进宫,我给你带蟹子吃。”
说罢她转身离去,墨色身影不过几个眨眼便消失在远处。
风依云怔怔地低头,心中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