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处断崖。
“这路是不能走了,看看有没有别处能逃……”众人说着纷纷停马,一边四下观望,一边屏息听后方声音。
一人驾着马跑到崖边,喊道:“底下是河!却不知结冰了没。”
“难道你想跳么?胡闹!”另一人道。
顾不得她们的话,赤风一停,风临便跳马,踉跄着跑到白青季面前夺过绸布包,慌乱地撕扯开。
里面三本文册掉落在地,风临都来不及捡,直接扑跪在地上,两手抓起一个便展开看,却不想迎来当头一棒,只这一眼,便叫她面色惨白。
她猛然合上了文书,双手僵硬地停在空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短短一瞬,冷汗已攀满她的脸颊。白青季见状慌忙问:“怎么了殿下?”
可风临只是一副惊慌模样,并不回答。
她缓缓低下头,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文册,颤抖的手指夹着纸张抖出沙沙的响声。
再看一眼,还是那些字。
“皇帝制曰:皇夫子氏,帝王之佐,淑德之配,忧勤于苍生,福被于四海。夫与朕少时相扶持,而今二十五载,夫之贤德,无以加矣……”
密密麻麻的字,她只看得清四个——“皇夫崩逝”。
皇夫崩逝,皇夫崩逝,皇夫崩逝……什么意思?
风临只觉两眼发黑,手脚力气突然抽空,一阵阵不适翻滚着胃部,带起阵阵耳鸣。
她的手指不住地摸索着那四个字,冷汗蹭花了笔锋,面无表情地重复手指动作,心中却慌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皇夫,是父亲,崩逝,是指贵人西去。字拆开都认得,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却认不得了?
皇夫,崩逝。
父亲,死了……?
啪地一声,风临狠狠合上文册,她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要把什么揉碎般,文册被挤得皱皱巴巴,纸锋划破了指尖她也无知无觉。
胡说胡说胡说!走的时候父亲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崩逝?这一定是骗人的,骗人的!
风临这么想着,眼前却不停浮现皇夫的白发、瘦削的身影。她瞥到了“惊闻噩耗”这几个字上,心骤然一缩,整个人立刻就垮倒了。
“假的……假的……她们骗我的。”
风临僵硬地丢掉这谎话,跪伏在地上,逃避似地去抓另一本。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也不知笑给谁看,笑得极为难堪,抖着手打开了第二本文册。两眼盯着白纸黑字,勉强辨出这是一封请求赐婚的奏章。
是缙王风恪请赐丞相之子子徽仪的奏章。
在文书的最后,那预留御批的空白处,没有写准,也没有写否,却盖了一个朱印。
风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胃猛一阵抽痛,风临不由得蜷缩起身,无力地把这封文书推得远远的,边推边笑,“哈……哈哈……赐婚……我还没死呢……哈哈……”
“我不惜跪地相求,以功相换的姻缘,您就如此随意地收回……还想转赐他人……赐的对象还是我的皇姐……哈哈……
如果您的圣意如此反复无常,那我当初的努力与祈求究竟有什么意义?给您平添乐趣么?”
风临凄笑着盯看剩下的那一册文书,忽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情绪。
还有什么?
死了爹,失了婚,她人生仅有的几样珍贵之物已经尽数离去,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打击到她吗?她还有什么没有失去的?
风临黑眸微瞪,忽猛地扑向最后一本文册,两手抓着外皮死命扯开。一封密旨应声展露在她的眼前,带起一阵尘土飞灰。
风临努力睁大了眼睛,才看清上面写的字。
“此次南征,既有顾卿,朕无忧虑。卿前信所报诸事,朕已阅览,楠安诸事,悉由卿裁夺,大可自便,不必件件传告。
南征之外,朕另有一事欲托卿,卿勿拒。
定安年岁虽小,然狂姿既显,戮业繁多,已露虎狼之气,若任之长之,必轻朕威,祸社稷,不可以留。今朕思江山而痛舍小情,密卿除之,假佞珣之争,全一箭双雕之美,保有四海清平,扼祸苗于初发。
卿宜密行谨计,不为之所察。
事成,卿为镇国之将。”
风临呆在原地,两只手死死抓着文册两端,剧烈地颤抖起来,纸张被扯得紧绷,发出细微的哀嚎。
她两眼发黑,此刻感觉不到别的,只有痛,由内而外,由心及指尖,难以形容的、天崩地塌的痛楚。这实在是太疼了,疼到风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连一丝丝力气也使不出,只能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一遍一遍,不可控地回想这些锋利的文字。
“啊……哈哈……祸社稷,不可以留……”
“戮业繁多……痛舍小情……扼祸苗于初发……哈哈……”
风临突然大笑,抓着文册吼道:“原来我拼死打下的胜仗,在你眼里是戮业!原来我这个任你驱使的人,在你眼里是祸国灾苗啊!”
呲拉一声巨响,那锦册文书不堪拉扯,被那双苍白的手生生扯断了。
巨大的帛裂之声如一声嚎叫,惊得周围铁骑敛声回头,谁都不敢上前。
风临抓着两节断册,跪坐在地上,嘴唇隐隐发紫,浑身发抖。
她想起武皇封她为镇北军将军时,自己跪在白茫茫的营地,向着圣旨发出的誓言:“臣愿为陛下臂膀,效鹰犬之劳,护国疆安宁,抛颅洒血,万死无悔。”
祸苗!
她想起自己接到平东患的圣旨时,迎着凛冽的北风,回复御使的话:“凡陛下心之所往,皆臣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