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乡坐落于西南边陲的深山之中,冈峦回绕,松柏森映。
午后日头还烈,几个弟子站在演武场上,一招一式地劈木头人。
沈云庭悬坐在树梢,手里抓着两枚发酸的青果。
薛怀矜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鬼市今夜还要开,各方人马云集,山脚下热闹得不得了。你不去看看?”
沈云庭倚在树枝上,她五官浓烈,肤如玉雪,自顾自地将青果的厚皮削了,然后将手中薄刃翻转过来,并不做声。
薛怀矜抬手从树上摘了粒果子,搓掉外表的绒毛,咬上一口,酸得龇牙咧嘴。
“你舌头烂掉了吗?”薛怀矜将果子咽下去,“这果子可真够酸的。”
“你的酸,我的不酸。”
沈云庭将果子送进嘴里,好心施舍薛怀矜半个。
甜的,吃下去口齿生津。
薛怀矜在她身边坐下,只听见演武场上吵吵嚷嚷,都是童言稚语,他倾身过去,看了看群树环绕的练武场。
“都别练了,歇着吧。”
弟子们得了命令,麻溜儿地躲进树荫底下。
薛怀矜好奇:“他们这一招一式地练着,日日不懈怠,怎么半分长进都没有?”
匕首在掌心翻飞,沈云庭收刀入鞘,垂眸扫向那一排小娃娃:“没有灵气,自然无用。”
一身月白色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肩上,袍摆上零星落着几片树叶,其间夹杂着几朵小小黄花。炽热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照出金色的光斑。
“赫日流金树影斜 ,实在是个睡觉的好天儿。”少女双目阖着,说要打盹,“不如叫他们早日散学好了,敞开了玩。”
“灵气……自你以后,大周再没有出过朱雀传人了。哪儿来的灵气?”
沈云庭嗯了一声,认同了他的话,她说:“北蒙和南亭,彼此彼此。”
薛怀矜飞掷一片落叶过去:“我师门好着呢。”
“是么?”沈云庭睁开一只眼睛,“北地世家门阀的蠢货都盘在北蒙山上不挪窝,十年百年地修着,不见得有半分进益,真当自己是千年王八成精了?”
“哎哎,你对玄武大神不敬。”薛怀矜笑骂他,“玄武可不是王八。”
“是是。不就是王八上边再添条蛇吗?你只管治我一个不敬神的罪名。”沈云庭翻身,“最好啊,让玄武大神来跟朱雀神理论理论,给它诊诊病。”
“你们大周自己做的孽,还想我们替你收拾烂摊子,算盘打得太响了。”
沈云庭哼笑一声,老神在在道:“那你不还是来了?”
一个女弟子沿着树干攀上来,她双手抱着树枝,双脚前后一荡一荡的,闹出一连串动静,然后坐定不动了,屏住呼吸看沈云庭高挺的鼻梁。
沈云庭被她的动静惊动了,仍闭着眼,出声问她:“我很好看吗?”
女弟子也是个胆大的,见她醒了反而凑近了些。沈云庭只觉得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到她耳侧,呼出的气喷在耳廓上,惹得她发痒:“当然好看了,师姐是碧落乡上最漂亮的人物。”
沈云庭高鼻深目,肤色如江南女人一般白腻,眼皮薄,透着淡青色。
她闻言睁开眼,伸手去哈女弟子的痒痒,女弟子连连讨饶,一双眼笑得像月牙。
新入学的弟子坐在林荫下,好奇地看着远处树上闹作一团的三人:“这位师姐我不曾见过,倒是个没架子的。不知该如何称呼啊?”
入门早的弟子闻言撇撇嘴,只说:“那是沈云庭师姐。性情恣意,只要不触她的霉头,还算是个好相与的。”
新弟子听闻她姓沈,思忖片刻后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莫不是沈君默先生的遗孤?”
老弟子点点头,补充道:“她还是镇北侯的义女,与皇家沾亲带故的,与我们不是同路人。敬重些总是好的。”
新弟子心生羡慕:原来沈先生的后人是这等风姿。
“站在她身边的是薛道长,薛怀矜。北蒙山来的仙人。”
“他也是仙人?不是说朱雀只有一个后人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朱雀司南方,玄武司北方,薛道长是玄武座下的弟子。朱雀衰微,赤色渐弱,却不干玄武神脉的事情。”
“原来如此。”
沈云庭坐正了身子:“瞧,大师姐来了。”
两个身量高挑的女人穿着短打走进来,背着手逡巡了一圈,眉头狠狠一皱:“都练完了吗?一个个躲在树荫底下偷懒,像什么样子!”
“我叫他们歇着的,不行吗?”沈云庭眉眼间带着午后的惫懒,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见过二位师姐。”
“这么点苦头都吃不得,练什么功,学什么武?”大师姐柳眉倒竖,厉声呵斥,“我说这群小崽子哪来的胆子,原来是有个行事恣意的师姐教坏了。”
“比不得二位师姐了。躲在清凉亭里打盹儿舒服吗?”沈云庭将外袍披在肩头,“不如早来打个招呼,省得都要挨日头晒。”
“还敢顶嘴,好厉害的小丫头。”大师姐从没遇上过呛人的硬茬,脸色都变了,“你师长就是这么教你的?”
“瞧师姐说的,咱们碧落乡就这么几个人,你的师长不就是我的师长吗?”沈云庭嬉皮笑脸道,“师父怎么教你的,自然也怎么教我。”
大师姐敛了怒容,口气却极冲:“我可不敢与沈姑娘当同门,镇北侯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功夫没见着,嘴皮子倒是了得。”
沈云庭凶名在外,但她独门独户住着,平日里也没人见着这尊“煞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