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阳脊背一僵,仿佛被钉在原地。
“中秋宴之变,故人伶仃。皇伯伯下落不明,庄太妃溘然长逝,从谦阿兄远在千里之外。我身边只剩你。
以前,你从未离开我,我亦习惯你存在,没当回事。
直到他们拿你下狱,逼我就犯,我才意识到你跟其他内侍宫娥不一样。
以后,当真无需拘礼。
你把我当成妹妹,当成朋友,都可以。
公主身份太沉重,我担得累了。
远离南凉,难得松泛片刻,我们不以主仆相论,可以吗?”
字字句句发自肺腑。东阳大受震撼,愣愣地点头。
李书音展颜一笑,如幼时般牵他手腕,拉他起身。
“那几本《岳露子》我找好久都没结果。没想到你居然寻到了。”
她径自前去捡书,没看见东阳神情疑惑。
“你从哪儿淘到这个宝贝?”
东阳翻阅古籍,确为大师真迹。他暗想,自己倒是四处打听过,但没找到。
那个人假借自己的名义赠书?
“东阳?”
“嗯。臣托朋友寻得。”
“我还奇怪,没跟你讲过我在找《岳露子》集,你竟先寻到了。咱们这可算心有灵犀喽?我很喜欢这份生辰礼。”
她兴高采烈步子轻快,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东阳走在后面,终究没揭穿真相,怕毁掉公主那份好心情。
以后再找机会和她解释吧……
正当收活归家时,寨门口石阶处,坐三五个寨邻唠家常。
李书音来雾水谷多日,和众人相处融洽。隔老远就嚷道:“我阿兄,东阳。”
有个襕衫儒生,乃谷中私塾教习,学过南凉话。尽管不比长生兄妹说得流利,但闲话几句绰绰有余。
读书人重礼节,遂起身,正衣冠,作揖问候。
东阳还礼。
儒生临时担任译员,闲谈时,几个大娘路过。夸东阳模样俊,面相正义。
今日,东阳一袭真丝黑色劲装,威风凛凛,像个大将军。某个大娘起心说媒,问他婚配与否?
内侍和宫娥对食,搭伙过日子,实属平常。从前,不少宫娥明里暗里对东阳表达倾慕,但他似乎志不在此。
忽然被问及婚姻大事,他有点儿窘迫。
李书音抢答:“已经议亲,下月完婚。”
大娘们道着恭喜,又叹可惜。
“我阿兄刚到,车马劳顿,我先带他歇脚,晚些来与你们聊。”
她一手牵东阳,一手提裙摆,撒欢儿地跑,哪有半分端庄?
东阳任她牵着,笑得宠溺又傻气。
“那样说旨在堵她们的嘴。你别见怪。”
“不会。”
“我收养只猫儿,叫小狸花,可漂亮嘞。还辟出块园子,种小青菜,今早上摘了两把煮挂面。
但没学会做酸菜鱼。沁心湖的鲈鱼又肥又蹦得凶,我抓不住,不敢杀……”
说生活琐事,道平安喜乐。
东阳知道她想告诉自己,她过得很好,不要担心。
野蔷薇和刺玫瑰铺满龙门口,石堆墙头,小狸花蜷卧酣睡。主人唤它,它只轻声喵一下,敷衍了事。
“午觉睡不够,傍晚还得眯两个时辰。小懒子!”
李书音踮起脚尖轻轻戳小狸花的脑袋。东阳笑道:“看到它,臣倒想起一个人。”
“谁?”
“公主。”
“嗯?”李书音扬声,佯装警告。
东阳朗笑,快步进院,“盛夏时节,公主喜欢挂在墙头纳凉温书,但总是没翻两页就睡着了。睡姿和小狸花简直一模一样。”
“夏天日头毒辣,屋里闷,夫子追功课追得紧,我不得找个好地方读书嘛。瞌睡它自己找上门,我却之不恭。”
“歪理。”
“哼,本来如此。”
她噘嘴反驳,活像个泼皮无赖。
东阳无奈地笑,直摇头,随她拾阶而上。
“你回升平殿看过吗?那棵桂树还在不在?”
“您离宫以后,升平殿大门紧锁。内务府每月差人打扫,里间陈设一应照旧,没有丝毫变动。
去年桂花盛放,魏郎君摘了些制干花,三月赴燕给您带到北燕。”
“那笼桂花是从升平殿院子里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