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骆煜安看似闭目养神,耳边偶尔充斥噪杂之声,内心翻涌不得平息。
“公子遇到何事?”
车内除骆煜安外还有一位黑袍老者,众人称呼他大巫。
再睁眼时已复清明,骆煜安灿然笑道:“大巫为何如此问?”
“月栎擅蛊,那些蛊虫却都怕你,你呈给皇帝的奏报应当没写为何。”
拢州分置西平、西海、建威、越隽、永昌、自通六郡,是大齐唯一和悍羯、月栎两国小部分土壤交接的州。由于悍羯对大齐的进攻从未按甲寝兵,北方一直是森严壁垒。拢州相较于之,守备稍松懈,军械陈旧老化不如铁骑,但短时间攻下城池却也不是易事。建威、越隽两郡遭兵燹之厄,月栎的蛊虫“功不可没”。
蛊虫,蝼蚁般大小,背部有坚硬的鳞甲,泛着幽幽绿光,接近有温度的物体时,犹如普通的虫蚁,不知不觉间爬进其的鼻子、耳朵里,不会立即毙命,中蛊者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浑身无酒气,却像酩酊大醉。
悍羯人轻而易举进攻,屠城。
这种蛊虫名曰缕,会寄生繁殖,悍羯人所经之处洗劫一空后,不在城中居住,而是驻扎野外。
蛊虽然能隐介藏形,也有惧怕躲避的。大巫说它们怕骆煜安,其实害怕地,是火。
沂州和月栎土地接壤,部分郡县散落的部族多少掺杂了月栎的生活习性,西南边境的界碑早已模糊。
骆煜安就降生在这类族群中,大齐人,擅月栎的巫蛊。
惠帝追求仙术之初,崛起了大批方士,视西南的族群为异类,首当其冲遭受迫害。
西南有一个叫烨支的部族,大祭司玉藏儿歆羡传说中的战神宿韶,使用禁术引之入梦,与他巫山云雨。
烨支族被灭之时,玉藏儿怀孕六个月,与方士、禁卫军们大战,身体受损,为保腹中胎儿用了九死后生蛊,奈何伤势严重,只能活其一,幸好遇到云游四海的鸿都客,将玉藏儿化作母胎木。骆煜安树中滋养成型,蛊要找新的宿主,后随他一起降世。
骆煜安自带流火,所以常年带着黑色手套。
“奏报是舅舅命人写的,他说大哥不能白白丢了命,自然不会提及。”骆煜安说,“无论是拢州还是沂州,事发地周边几个郡应当都收到驿站的信,只有义父命舅舅、大哥带着守备军倾巢而出。”
骆煜安嗤笑道:“我这功劳是大哥的命换的。”
骆煜安口中的舅舅叫韩褚,说起来,大巫颇为头痛,所以他闭口不言。
骆祥闻的夫人赵薇椋不能生育,骆煜安口中的“大哥”骆玊是一个边县障塞尉的儿子,因遭逢劫难,独留一子,骆祥闻便养在身边。
那日,骆祥闻看过信函后,遂命都尉韩褚点兵。韩褚正面迎敌,骆玊带兵抄到敌军后方迂回作战,到时有援军还好,没有的话也能两面夹击。
骆煜安前一日跟着狐朋狗友吃酒,彻夜未归,被赵薇椋罚抄书。他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得知军队出发后,惶惶不安,领着阳离和南风翻墙溜了。
骆玊带着兵走不快,并且还要随时隐匿行踪防敌军察觉。
南风武艺落下许多,可腿快,耳朵好使,骆煜安和阳离武艺都不差,三人轻装上阵,不久便追上了。
两军正值交战,骆煜安眼睁睁地看着流矢飞向骆玊......
骆煜安双手搓脸,说:“不是说华家人铮铮铁骨吗?怎么养出这么个废物。”
大巫从袖中拿出一个精雕细琢的小盒,“你应当明白月盈则亏的道理,皇帝留你于中都,正是他急需提拔年轻一代,扩充自己的势力。中都外戚斗争,朝局动荡。韩褚不知道你与中都的联系,将你推至于此,你更应谨言慎行,藏锋敛锷。”他摩挲着盒子说,“你长大了,许多事比我想得透彻,我此次随你到中都,顺道完成故人所托之事后便离开,公子当好自为之。”
“大巫要回烨支族守护母亲的花灵树?”骆煜安问道。
“花灵树开出六片花瓣即可轮回,这些年尝试做过很多事,都不是大祭司未了的心愿。太守一家待你视如己出,我该回去看看。”大巫将小盒递给他说,“这蛊你要看一眼吗?”
骆煜安推给大巫说:“既然已经是大巫的东西,用它救人还是害人,不必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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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中有一条蜿蜒的路,不知通往何处。
华凌祁每走一步都是灼魄的痛楚,身后的路被犹如恶鬼的火舌吞没,催促着她向前。
火焰中一张张凸出的脸冲她嘶吼。
明明置身火热,却寒得发抖。
鬼泣的声音仿佛要把她撕扯掉。
“走开......”她无力地喊道。
炽热的火绕着她,氤氲里看着身边的人急匆匆地走,她艰难地迈动脚步都追不上,道别成了她的奢望。
“爹爹,兄长,你们等等阿祁。”身上每一处都让她疼到昏厥,她要紧牙,吞下齿间血。
恍然间,蔓延的火消失,那些缠人的声音听不到,方才所见仿似幻境。
漆黑的世界里,出现一抹紫色,还有细长的白绫。
“此处并非上仙踏足之地。”着紫色衣袍的人阴冷地说。
半响,听到华凌祁说:“你是判官?”
“是。”
华凌祁说:“夜台的......判官?”
“是。”
华凌祁继续问道:“这是何处?我是死了吗?”
“冥界的息澜道。”判官说,“上仙鹤算,误入此地,请回吧。”
华凌祁蓦然睁眼,疼痛潮水般朝着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