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虐风饕,寒气刺骨。
“完了,又要哭!”南风仰面,望着躁动的黑雾,回头看了看风轻云淡的无觉,说,“不亏是高僧。”
阳离拍落衣衫上的灰土,闻言抬头,揽着南风的肩,指着自己耳朵示意,说:“堵着呢。”
镜焲放下华凌祁,对归海聿凃说:“让他出来,吾管着自己,不动手。”
黑色绫缎下的眼睛微动,归海聿凃断然拒绝:“不答应。”
阁楼之上又一阵凄厉地嘶吼。
镜焲转身提着黄金长|枪飞身向上,面对着深渊巨口,邪魅笑道:“行啊。”
他长臂一挥,燃着流火的长|枪,直冲着阁楼而去。
霎时,阁楼内火光冲天,黑雾面具无所遁形。
黑风聚起,哭面齐声尖叫。
震天撼地。
南风的耳朵灵敏,急忙寻了布条堵住双耳。
他身后护着尚颜湫和无觉,挥刀击杀四处碰撞的黑雾面具,余光瞥到阁楼。
阳离和齐琡斩杀附近的黑雾面具,华凌祁就站在庞然巨物前,身形更显娇小柔弱,手上的金色咒文锁,盘旋而上,蛮横悍戾地缠住阁楼。
阁楼愈挣扎,咒文锁束缚地愈紧。
“听闻,二姑娘九岁便能驯服雁栖山的野马!”尚颜湫对着离他最近的南风喊道,“这便是本世子瞧上的人!”
南风在这凌乱的风中,只听请了:本世子的人。
“姑娘是我主子的人!”南风割断黑雾面具,回头扯着嗓子不甘示弱,“我亲眼瞧见主子歇在姑娘屋里的!”
自阁楼飞身而下的镜焲,扔了手中提着的人,不顾黑雾面具凄惨哭叫,他打出响指,流火燎原。
周围蓄势待长的黑雾面具在缭绕的火海中痛苦扭曲,直至消散。
南风捂着耳朵想:为何瞧着主子这么气?
归海聿凃按着眼睛,嘲讽道:“为老不尊!念她想不起以前的事,竟这么欺负她么?”
镜焲嘴角微扬,睥睨归海聿凃:“镜焲神尊不负纨绔之名,不过,要的人从来只有她。”
他转身飞落在华凌祁身侧,肃声道:“松手。”
华凌祁的手臂皱纹密布,干瘪枯瘦,已显老态。
她立即收回咒文锁,双臂轻颤,说:“这东西吞噬人的命数。”
阁楼因着被困之人的消失,猛然暴起,劲风狂卷,崩溃呼喊,却犹如让人捏住要害的巨蟒,原地徒劳挣扎。
镜焲眸光阴鸷盯着阁楼,对华凌祁说:“你在境里,莲珠可助你恢复如初,暂且不要强行动手。”
齐琡闪身到华凌祁身侧,注视着疯狂发作的阁楼,说:“主子,里面有东西。”
华凌祁借着齐琡所视的范围,看到了那莹莹白光之物。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哭吗?”阳离砍断黑雾,须臾间,那黑雾里重新挤出来一张面具。
“孩子么?”镜焲不管不顾,捏碎黑雾面具,“哄一哄。”
阳离耳鸣,掏了掏耳朵,疑惑看他。
这么哄?
“你刚救下来的人是谁?”华凌祁问镜焲。
“郑穞。”镜焲掀了袍子,抬腿踢碎袭来的面具。
阁楼下的黑雾面具,犹如怪物触手,生长地毫无章法。
“八个人了,为何还不见境主。”阳离滚身在地,躲闪黑雾,急声问道。
“已经出现了。”
华凌祁双手持刀,一跃而起,金光在阁楼中间劈开一道缝隙,她灵巧闪身,躲避黑雾袭击,踩着起伏的面具跳进去。
阳离指着华凌祁的方向瞠目结舌:“刚才主子不是要姑娘别强行动手?”
“她若是听话......”
镜焲毅然跟着进了阁楼缝隙。
阳离尚未听清后面的话,裂痕将两人吞噬,瞬息愈合。
他不至于死一回。
镜焲的心声也隐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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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里不见树木,却飞舞着白色花瓣。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1】”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1】
华凌祁站在苍白的风雪中,隐约听到有人低声吟唱。
她借着齐琡的眼睛,在朦胧的雪雾里逐渐看清那松风水月之人。
他醉卧碎花,半阖眼,封侯浇滚落手边。
乱花迷眼,华凌祁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哥哥。”华凌祁呢喃道。
她像孩童时,烂漫无邪,奔向华凊顾,可脚下却如生根扎地。
“叫谁哥哥?”那人踉跄站起,走到华凌祁面前,指尖抬起她的下颌,眼神迷离。
“镜焲?”华凌祁满眼含泪,疑惑道。
“是我。”他端详她的脸,蹙眉不悦,再次问道,“叫谁哥哥?”
“或许术法不够强,受境主影响,看到兄长了。”华凌祁失望垂眸,“你找到境主了吗?怎得在此吃酒?那歌声......”
“漫天飞花。”他微醺,揉着额角,“就是境主。”
华凌祁仰头,花与雪落在指尖:“阳离曾见到一名少年,引着他破坏阵法,阳离说那少年与郑穞的公子很像,他断言那就是境主。我当时想,他为何如此笃定。”
他站在她身后,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含糊不清说:“是啊,为何呢?”
华凌祁不答反问:“为什么你只能在境中出现呢?”
“上古神魂,活得太久,死得也太久,早该葬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