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叔把马车驶出了人潮拥挤的街道,总算加快了速度。
车上,盛银朱色口脂的盒子,因着惯性,往外一滑。沈将离伸手接了,放在了膝上。
有了这些胭脂口脂,她就不怕凌清秋在的时候,娘会生出什么意外了。
沈将离把帘子微微拉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心,总算落了些。
北都城的二月天,春光灿烂,鸟鸣婉转。
沈将离突然瞧见,河边站着个年轻的姑娘,正冲着他们的马车挥手。
奇叔的马车慢了几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将离道:“奇叔,那是你闺女吧?”
奇叔虽是家生子,却是人族,后来娶了个私塾先生的闺女,在外有了家。沈将离还记得,十几年前,奇叔得了这女娃娃的时候,很是高兴的。
奇叔应了一声是。
他在主家工作,半月才能回去一次。眼下在外面瞧见自己闺女,也是不能耽搁的。
“停车。”沈将离道。
奇叔停了马车,就见沈将离下了车,“今日春光正好,我想去河边走走。”
奇叔看了看河边的闺女,自是明白二小姐心思。
感激道:“那老奇便在此处等二小姐。”
沈将离点了头,向河边走去。
那姑娘,见马车停下,就快步走了过来。
遇见沈将离的时候,虽没说话,但福了礼,等沈将离过去了,才起身往奇叔那边去了。
沈将离走向河畔,想着奇叔原先也是个小不点,现在女儿瞧着,都比自己大些了。
她在河畔站下,不由回了头。
奇叔和女儿并肩坐在路边,那姑娘正在说着什么,脸上笑意盈盈的,奇叔听着不时点头。
若是她有爹爹——
沈将离收回了目光,这世间是没有若是的。
许是怕耽搁沈将离回府,奇叔女儿只说了一小会儿,给了奇叔一个篮子,就离开了。
沈将离回到马车旁,瞧见奇叔眼圈竟然微微泛了红。
奇叔被沈将离瞧出异常,有点不好意思,“二小姐见笑了,兰娘三日后就要出嫁了。这姑娘嫁的远,以后来见老奇就不方便了,所以包了些糖饼,送过来的。”
沈将离不看奇叔的红眼,欣喜道:“有糖饼啊?”
“有有,”奇叔把篮子拿了过来,“二小姐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尝尝。”
沈将离拉开篮子上扣着的布,拿了一块热乎的糖饼,转身上了车,“有这块就够了,正好有点饿了。”
老奇收了糖饼,坐到车前,拎起马绳。
人人都说这二小姐,是个不通四六,整日胡说八道的。
可老奇知道不是。
她分明是想让兰娘能和自己说说话,却说自己要去河边走走。
府上给二小姐吃的有多精细,奇叔是知道的。二小姐是瞧见了自己落泪,不想他尴尬,才说吃糖饼的。
正午的阳光明亮亮的照在奇叔身上,可想着二小姐的处境,老奇却叹了口气,一点儿也觉不出暖。
到了沈府,沈将离下了马车,低声对老奇说:“好吃。”
瞧见有人,她收了笑,道:“奇叔把车上的东西,给我送过去吧。”
奇叔躬身答应。
***
沈将离绕过回廊小路,慢悠悠地往她和娘住的芳华阁走。
沈家本是低等神族,可百年前却出了一位贵妃,得了北阳王无数封赏。此刻的沈家,已是亭台楼榭、假山流水、曲径回廊,纷繁簇拥,让人应接不暇了。
沈将离到的时候,奇叔已经等在府上,这最偏僻的院子外了。
沈将离推开了门,让海棠姨带着奇叔搬东西,自己进了住处,没一会儿的功夫,拿了个细长的金丝楠木的盒子,塞到奇叔手里。
“这是……”奇叔一愣。
“兰娘不是要嫁人了嘛,怎么说也是我瞧着长大的,送根簪子,图个喜庆。”
“使不得啊,二小姐使不得啊。”奇叔瞧那盒子就是金贵的东西,里面的东西更是不敢想。他想把东西放回沈将离手里,又不敢冒犯主家,盒子放手里跟烫手似的,拿不得,放不下。
“怎么着,你还瞧不上我送的东西?”
奇叔不敢瞧二小姐。
不说二小姐住在府上最偏、最简陋的院子里,身边还有个要服药的疯娘,就看二小姐自己,从奇叔记事以来,头上也只有那么一根泛了旧的白玉簪子。
所以这簪子,奇叔不忍心收啊。
海棠从屋里走了出来,把盒子往奇叔手里按了按,“二小姐赏的,你就收着。往后记着二小姐的好,就行了。”
奇叔觉着手里的簪子,千斤重。
“二小姐的好,老奇一直记着的。”
海棠送奇叔出了院子,走到门口拿了巴掌大的袋子,递给老奇。
“这……”老奇摆着手往后退,他自觉平日,不过给三爷院里的驾个车,功劳有限,实在受不得这接二连三的馈赠。
“三夫人赏的,你就拿着吧。”
海棠道:“夫人说了,咱们院人家出去的姑娘,嫁人自当体面。而且姑娘嫁了人家,身上存些傍身的,日后也硬气。”
奇叔生在沈府,本可以有些油水的地方,可他却选了没人愿意服侍的三房。本是想三房事少,轻松,可多回去陪陪老婆孩子。
却不想这院中的夫人小姐,竟这般为自己的兰娘着想……
他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接过塞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