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萧祁御还在军营。 今日,他要和军中的兄弟话个别,本来是想把沐云姜一起带去的,但她觉得,王妃悄悄跟着王爷来了边关的事,还是不要传出去的好,就没去。 白天睡饱了,现在睡不着,她裹了一件裘氅,出来走走,等着萧祁御回来。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回廊,却听到有人在低低的哭泣……在呼呼刮着的夜风当中,若隐若现的哭声,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巡声过去,发现是萧祺乐在自己房内低声哭着。 有婢女在边上小声的劝,但,没用。 想来是因为明日就会离国远嫁,心头止不住悲伤了吧…… “公主,夜已深,你莫要再哭了,早点歇息吧!” 站在门外头,沐云姜也忍不住温温劝了一句。 “外面可是……皇嫂。” 嗯,今天她虽是女扮男装,但是,没易容。现在她是王妃。 主要是,之后要跟着公主的队伍出发,到时还是江歧的样子,萧祁御若和她走得格外亲近,被公主看出什么异样来,会生出其他麻烦。 “是。” “皇嫂进来说话可好?” 公主如此邀请着。 “那就打搅了。” 一个伶俐的婢子过来开的门,福了福:“拜见王妃。” 沐云姜瞄了一眼,是一个很清秀的婢子,行的礼很是得体,把她引到了内室。 借着烛光,她看到公主坐在火盆边,眼睛已经哭得肿成核桃一样,怯生生的样子,看得让人我心生怜。 “皇嫂,之前皇兄说你和他在一起,若有事,我可以找你说说话。那我就不当嫂嫂是外人了,想和你说一说,因为我心里实在是难受死了……” 说着说着,珍珠似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嗯,那就说吧!” 沐云姜取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公主压了压情绪,才又说道:“皇嫂好生幸运,遇上皇兄。祺乐也曾有过心上人。可如今却不得不远去他国,成为和亲的棋子,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心里难免悲从中来。” 唉,竟是有心上人的,怪不得如此伤心难过。 说到最后,那泪珠子又滴答滴答落了下来。 “可是公主,你已经被许嫁大齐,从今往后,你担负着两国的邦交,个人的情感需求,必须搁置了……” 她知道自己的劝说很残忍。 有道是事不关己,就可以说得很理所当然。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里哪来这些深的家国慨念? “可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真的公主。封我为公主,远嫁异国,一旦两国起兵戈,我便是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我本来可以嫁给一个普通男子,简简单单守一辈子的。” 萧祺乐咬了咬唇,哭得是如此之绝望,想来是这么日子以来的委屈全在今晚爆发出来了。 沐云姜沉默了一下,暗暗一叹,她的话,其实她是认同的。 前世,在她还没成为女郡公之前,她心里存的就是这样一种心思:想简简单单做自己。 后来她明白了,如果想要在安逸的市井或乡野过好日子,就得有将士们奋力守卫边疆。 而作为皇室的一份子,一旦接受了和亲这个任务,公主就得像将军一样,担起自己的责任,为守自己的百姓而鞠躬尽瘁。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很残忍的,但是这也是职责所在——就像武将们,必须为守卫国家而战一样。敌国来犯,要么把他们打退,要么就是战死沙场。 “公主,人活一世,可以庸庸碌碌,嫁一个普通人,就是寻常的生儿育女。但是寻常内宅生活,若遇上一个两心不一的男子,也会凄苦一生。 “相反,也可以轰轰烈烈一生,寻一个合适的夫君,做一个了不起的和亲公主,观察大齐皇室,辅佐自己的夫君,也可以成就你耀眼的一生……” 她希望公主可以坚强起来,太过柔弱,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如今,她也只能如此劝慰她了。 萧祺乐停止了哭泣,眸子水汪汪的,被灯光映得闪闪发光:“你是想说,我也可以左右我自己的命运吗?” “对,可以的,只要你能在大齐,找到一个可以和相扶相守的夫君,只要懂得审时度势,就可以很好的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公主,此番你远嫁,嫁给谁还未可知。但你三皇兄知道大齐的时局,他会帮你挑一个最合适你的夫君,让你能在大齐过得安好。 “前提是,你要心明眼亮,与其哭泣命运不济,不如杀出一条血路,去挣一个好夫君,得一个好前程…… “公主,之前,你只是郡主,还是一个庶出的,你能挑的夫君人选有限,但现在你是公主,你能在大齐皇室当中挑一个最好的……如此想,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赚倒了呢?” 萧祺乐听完如此一番劝说后,突然发现,好像远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皇嫂,你真的好会宽慰人……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我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心里很害怕……万一两国争战,我……一定难逃一死的……” 对于未来,她还是惶惶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