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虽然情深意切,却不能爱屋及乌,王太后刚去世,他便以不敬之罪废了舅舅田蚡之子田恬的爵位。
一时间,朝野内外曾与田蚡交好、因王太后的关系得到官位的人都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被皇帝惩办的就是自己。
前两年还因为女儿金娥嫁入诸侯王家中而得意不已的金俗同样畏惧不已。
她收到消息,她的好亲家、淮南王刘安不满足当下的地位,阴谋造反!
一旦淮南王起事,不论成败,身在长安的她都——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让皇上立刻下令女儿与刘迁和离!”
如此想着,修成君以太后长女身份入宫,在太后的棺椁前一番痛哭流涕,几次晕厥过去,晚上也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守夜。
深夜,忙完国事的刘彻来到停棺处,为母亲送行,听见棺椁一侧有哭泣声,闻声望去,看到了长姐金俗。
“姐姐?”
“皇上——”
金俗赶紧擦拭眼泪:“姐姐这几日守在母亲灵前,回想昔日种种,一时控制不住又哭出声音,打扰了弟弟……”
“你我都是母后的骨肉,如今母后大行,你为母后悲伤恸哭也是人之常情。”
刘彻温情宽慰金俗。
金俗抬头,眼泪婆娑:“皇上能明白姐姐这份悲痛,姐姐非常感动,但是姐姐……姐姐……姐姐方才不仅为母亲哭泣,也……也是为自己哭泣……”
“因为田恬?”刘彻问。
金俗沉默不语。
刘彻道:“朕惩治田恬,因为他和他父亲早就犯下大错,碍于太后颜面朕才一直没有处理,此番处置是他罪有应得而非朕有意为难。”
“可是——”
“朕对姐姐始终怀有敬爱,姐姐无须担忧。”
“真的吗?”
金俗闻言越加慌张。
刘彻:“姐姐为何这般惊恐?难道说——”
“没……没有……姐姐只是……只是……”
思量再三,金俗鼓足勇气,道:“姐姐对皇上可谓赤诚忠心,但是姐姐担心……担心女儿金娥她……淮南王世子娶她全因为太后颜面,如今太后驾鹤西去,他们家还会像当初那样对待我女儿吗?万一他们苛待金娥可怎么办!”
“姐姐的担忧,确实不无道理……”
刘彻略带无奈地说道。
毕竟,大部分时候,对皇帝而言,诸侯王的政绩唯一考核标准是听中央的话、忠于皇帝不叛乱,在封地上怎么胡作非为都可以,闹出禽兽行、滥·淫、虐·杀之类的丑事也稀疏平常,只要别太过分,激起民变或是杀死中央派去地方督查的官员就行。
由此可见,金俗最担心的女儿失去太后这座靠山后被淮南王一家欺凌的情况的发生率其实非常高,而且皇帝还不能多加干涉。
“姐姐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姐姐以为,既然淮南王世子当年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才娶我女儿,如今太后大行,金娥又未生养,皇上何不下令世子另娶、金娥归家?该是我女儿没那个命,享不得王妃的福分。”
说到此处,金俗又是一番泪如雨下。
刘彻听闻此言,竟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长门宫内的陈阿娇。
当年,陈阿娇母子可是……
“姐姐的提议,朕会认真考虑,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太后的丧事。”
刘彻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一面,说话时神色冷凝,仿佛没有感情的皇权本身。
金俗被吓到,低头,不敢再说话。
又说了几句宽慰话,刘彻起身欲离开,猛然瞥见同为太后守夜的卫子夫身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陈阿娇为他生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