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搓掉一天的汗垢,然后也学着他们掸一掸身体,拍一拍手掌,便钻入营中。
身体虽然疲倦已极,她却没有睡意。
离开陈家村已月余。每天都在急行军,她又是伤又是累,偶尔停歇片刻,便倒头昏睡,一直没来得及给家里去个信。也不知爹娘和念柔怎样了?不会急疯了去县里找她吧?
一想及此,她心中顿时愧疚无比。
此刻虽然还是很累,但总算从高强度的连轴转行军中解脱出来。她静静躺着,回想起养父陈阿福微驼的背影,养母张秀兰粗糙的手心,还有妹妹念柔体贴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却已相隔千里。不知道陈家村里,此刻是否也像这营外一般,月色如水,蝉鸣一片。
她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她只见过父亲萧振纲居家的样子,从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是什么样子。如今她才初有体会,在这样粗粝磨人的军营里,生死倏忽的戎马生涯中,他该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血,才能一次次搏杀出常胜不败的战绩,挣下个护国将军的封号,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战而逃。
她将手按在衣服上,感受那颗贴身存放的玉印。“嘉义”二字,分量之重,今日始知。
忽然,她想起离家时,曾在包中装了笔墨纸砚和几本书。这些天的军旅生活,让她连打开包袱的时间也没有,差点把这些东西忘记了。
她连忙爬起身,摸黑将包袱拿到身前,取出其中的笔墨纸砚。又将喝水的扁壶背在身上。
然后蹑手蹑脚地跨过身边睡了一地的兵卒,来到营外。
月光朦胧,并不太亮。幸而各营外执勤的兵卒,零零星星点着几盏小油灯。
她凑到自己营外的小油灯前,对值勤的兵卒笑道:“兄弟,借个光。”
地上有草,纸并不能铺得很平。有的地方还立刻被露水洇湿了一小片。
她从扁壶里倒了些水进砚台,磨了些墨,思索片刻,举笔写道:
“陈叔婶赐鉴:久违尊面,拳念殷殊。长疏问候,愧疚难当。见字如晤,安好勿念。临书仓促,余容后陈。”
连日劳顿,加上白天的劈砍训练,她的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但字落笔端,仍是一贯的俊秀飘逸。
写完她便匆匆叠起,又从纸堆里翻出个信封,仔细装好。
此去陈家村路途遥远,一封家书,也不知要经多少人之手。而她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怎能不慎之又慎。
她不敢在信里直呼爹娘,也没留下落款和地址,更没有说自己身处何方,所做何事。便有千言万语,隔着千山万水,也只能化作一声平安。但愿养父母和妹妹看见她的字迹,能够放下心来便好。
值勤的兵卒见她写完,满脸殷勤地说:“兄弟,你会写信?”
萧红玉点点头,随即会过意来,微笑道:“你要写信?”
那兵卒见她主动问询,顿时笑开了花:“要,要!”
萧红玉便又取了张纸,边听他的讲述,边整理成文字,认认真真写好,装好信封交给他。
然后回到营里,复又躺下。这次终于感觉一颗心安定下来,她迅速堕入黑甜。
天刚蒙蒙亮,萧红玉便被营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