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为她心软。
她琉璃似的眼睛蓄满了眼泪,十五岁那年,她失去母亲,失去家,失去所有,她洁净的手心,因为拍打门框流满了血,她柔韧的手指,因为紧紧揪着门框,不让自己哭出声,而抓出了鲜血,十指连心,比不过此时心头上的两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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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心情去锦州了,立马让车夫把她送回府里。
她神思不定,不敢置信自己所见所遇之事,一度怀疑地府里边也有一个大鏖国的真州,真州的夏府。夏日炎炎,地面如炙,都赶不走心头的恍惚,直到猛地被人一叫,三魂六魄全都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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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给夏南箐把完脉,婢女煎了中药过来,夏南箐闻着中药味,像漫长的前世,摇头拒绝。
“大夫说娘子有些中暑,喝药好得快。”梅嬷嬷道。
夏南箐怔怔看着梅嬷嬷,想起她前世带人来开门救她,被黄远鹤的人逮住,被黄远鹤叫下贱的低奴羞辱,活活打死的画面,低头喝完中药,把空碗给梅嬷嬷看,梅嬷嬷高兴地笑一笑,拿一块陈皮给她含着。
她许久不在喝完中药后吃陈皮除苦味,中药哪有人生苦。
夏南箐闭眼又睡了,身体内冷外热,互相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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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关在偏僻角落的房间,她还是坚持给司马府写信求救,每天写一封,恳请司马府能够出手援助夏府。
送饭的人看她可怜,说,夏娘子,别写了,你那些信,不可能送出去的。
“黄老爷把他外头的女人带回来了,抬为了夫人,对外承认了黄楚楚的身份,黄老爷和新夫人给她办了及笄礼,司马府还送了礼过来,他们一家人跟着司马大郎君,和和美美赏月呢!”
“司马府不可能这么糊涂,这是抗旨,司马大人不会允许司马大郎这么做。”司马再怎么皇亲国戚,皇帝也容不得藐视皇权的人!
“夏娘子,这中间什么利益啊,老奴也不懂,但只知道,他们说司马郎君痴心恋黄娘子,司马府把他拘禁了,他还是爬出来给黄娘子撑场子,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荒唐,跟个戏本子一样,哪像什么王公贵子,实在丢人。”
“可是,夏娘子,即便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
“夏娘子,您别写信了。”
“您安安心心地,也许哪天黄老爷心软了,就将你放出来了。”
夏南箐手中的笔墨滴在纸张上,晕掉了司马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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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远鹤不仅没有心软,还故意放一些喝醉的人往这边走,粗鲁的男人拍着她的门,想要闯进来,嘴里污言碎语。
夏南箐推着木柜挡住了门,恐惧地手里攥紧了尖锐的发簪。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骚扰总是不间断,不知道哪天晚上就会有人想要来撬门进来,故意要折磨得她精神崩溃,最好是一根白绫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她熬过一日又一日,对方先没了耐心,送的饭越来越少,越来越臭。
这天,忽然饭菜又丰富了起来。
夏府的人已经换掉了一波,送饭的人面生且粗鲁,把饭匣往她面前一丢,骂道:“晦气,前边在散喜钱,我却要来给你送饭。”
几个奴仆在门外嘻嘻哈哈地互相比较谁抓到的铜钱多,见送饭的婆娘黑着脸,嬉笑道,“司马郎君和黄娘子下个月大婚,到时候喜钱更多,你到前边去。”
“饭送不送都无所谓,黄娘子嫁给了司马大郎,黄老爷的位置就稳了,还留着这小贱蹄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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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言和黄楚楚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在大婚的当天,黄楚楚不肯上花轿,司马言一怒之下,转而求娶夏南箐。
黄远鹤让人把她丢到井里去,这样司马府想娶也娶不成,司马和黄楚楚婚礼上斗气般的较劲,要了她的命,但是,夏南箐仿佛看到老天开眼伸出来的援手,她紧紧抓住了这次的机会,那两个仆妇抓着她要把她丢到井里,她像个疯癫的泼妇一般躺在地上打滚不肯起来,闹得所有下人都过来看。
下人们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传闻中的皇城花神竟然是比他们还粗鲁的人。
夏南箐顾不上廉耻,也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眼光,终于等到司马的喜娘带着人过来接她。
喜婆看着躺地上的她,露出惊恐的眼神,夏南箐咬着唇,假装看不懂喜婆眼神里透出来的鄙夷,以及难怪司马大郎不娶嫡女非要庶女的恍然大悟。
赶制给黄楚楚的嫁衣穿在了夏南箐的身上,披上略大的婚服,穿着松得要掉出来的喜鞋,夏南箐想抬头看看头顶久的太阳,厚厚的红盖头挡住了所有光线,母亲死了,她被父亲囚了两年,她用自己的婚姻从父亲手里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夏府。
夏南箐喜极而泣。
睡梦中的夏南箐眉头微微蹙着,不像高兴,反而蓄满忧愁。
室内静得没有人声,帷帐纹丝不动,如同一直在努力却孤立无援的深深孤寂。
她当上了司马的少夫人,司马言一开始对她挺好,夏南箐将黄远鹤和黄楚楚赶出了皇城真州,因为这事,司马言觉得夏南箐做事太绝,司马言说,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
夏南箐说,我的父亲要把我丢到井里砸死,而那人,我母亲没有认,不是我妹妹。
“他若真的狠心,你早就被砸死了,做人留一线。”
“你妹妹一直在外院,吃了那么多苦,岳母若活着,肯定会认。”
夏南箐不意外司马言说出这种话,要是他觉得黄远鹤和黄楚楚错了,怎么会和他们搅缠在一起那么久,司马言或许没有主动做害她的事,但他的不明事理和优柔寡断害惨了夏南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