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岳惶然抬头,从胸口掏出证玉,迎着众人的注视放到鼻尖闻了闻。
宋归锦幽幽出声:“如何?”
章岳双臂高举,托起证玉,“陛下,确有香味。”
孙力小步下来,接过证玉,躬身低头走回去,呈给建宁帝。
建宁帝目不斜视,直直瞪着太子,“逆子!你做下这等恶行,莫不是想造反吗?!”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子浑身颤抖,哭喊不迭。
他分明……分明一直在东宫闭门思过,连人都不曾见得,哪里来的机会去指使刺客杀人?
那玉,他根本没舍得戴,父皇赏赐下来之后,他便让赵德潜保管了起来,怎么会跑到月华宫?
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
上次那个宫女也是!
是谁……是谁?
对……对!是宋业!
“父皇,是宋业,是宋业他污蔑儿臣!他觊觎太子之位已久,找不到儿臣的污点就设计坑害儿臣!”太子跪地爬到建宁帝脚下,重重磕头,“父皇,您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啊,父皇!”
孙力看不下去,小声提醒太子:“太子殿下,您赶紧起来,这样哭嚎不成体统啊……”
“都别管他!”建宁帝忍不可忍,两眼怒睁道,“小六,你继续说!”
宋业瞥了眼太子,不着痕迹地放下上扬的唇角,答话:“父皇,今晨有一七品官找到儿臣,说半年前曾撞到太子同死去的绝尘会面。”
建宁帝眉心直跳,“人何在?”
“就在殿外。”宋业朝孙力使眼色,孙力了然于心,吊起嗓子道:“宣——”
几人的视线纷纷聚在一处。
于先恩阔步进殿,行叩拜大礼,“微臣参见陛下。”
建宁帝上了年纪,记性大不如前,除开经常见面的几个宰相、尚书、侍郎以外,对其余官员只毫无印象,“尔于何处任职,报上名来。”
“回陛下的话,微臣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于先恩强忍激动道。
于先恩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余年,仅仅见过皇帝一面,也就是当年考中进士那一回,后来他仕途不畅,自然无缘面见皇帝。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让他逮到六皇子这个机会。
孙力贴心地在建宁帝耳边补充:“于编修就是袁大人的亲家,袁二公子的岳父。”
建宁帝极其看重袁守义一家,一经提醒,脑子里立马有了谱儿,“朕记起来了,你就是当年那个榜眼。”
“陛下还记得微臣,微臣不甚荣幸。”于先恩心尖儿发颤,故作平静道。
宋业担心建宁帝忘了正事,装模作样咳了两嗓子,试图插话进来:“父皇,就是这位于编修告诉儿臣,太子和绝尘有私交的。”
建宁帝的面色复绷紧,“你且将当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胆敢撒谎,朕绝不饶你。”
“是……”于先恩头皮发麻,壮着胆子说下去:“半年前,微臣陪同贱内去紫云观上香,奉香奉到一半,微臣腹中疼痛难忍,便去后园如厕。”
“不曾想遥遥看见了太子殿下,微臣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咬牙过去拜见殿下。走到半路,微臣才意识到太子并不是独身一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是死去的绝尘。”
“微臣不敢窥探太子的私事,打算悄悄离开,就在这时,那绝尘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微臣听得一清二楚。”他略作停顿,飞快瞟了眼太子,“绝尘说,陛下一年之内……必有横祸……太子即位,指日可待……”
话毕,太子抱住建宁帝的脚,失控喊道:“他撒谎,儿臣根本没有见过什么绝尘,更没有不臣之心呐父皇!儿臣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信儿臣一回……父皇,求您了,信儿臣一回吧!”
建宁帝抬起脚腕,毫不留情给了太子一记窝心脚,“畜生!朕还没咽气,你就想着篡权夺位?朕今日非废了你不可!”
宋归锦大惊失色,急忙出言道:“父皇,太子废立乃国之根本,不能冲动啊。况且这位于编修所言是真是假尚有待查证,万一错怪了好人,岂不成了现世窦娥冤?”
太子可废,但不是现在。
于先恩不服气,追加道:“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微臣所言,无一句虚假!”
“于大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你尚且算一个人证,那物证呢?谋逆重罪,岂能凭你一人之辞论断?”宋归锦直白点出重点。
于先恩哑口无言,六皇子只让他说,可没给他物证啊!
他心慌意乱,向宋业无声求救。
宋业没理睬他,对建宁帝说:“父皇,杨旭将军昨日带人将紫云观掘地三尺,挖出一些有趣的东西来。”
建宁帝微挑眉头,“传杨旭进殿。”
杨旭昂首挺胸进入众人的视线,见过礼后,他秉上一本册子,“陛下请过目。”
建宁帝翻开,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陛下,微臣适才去城郊倚清园核对过,册子上所载数目,均属实。”见建宁帝看得差不多了,杨旭适时道。
宋业继续拱火:“父皇,儿臣窃以为,绝尘费尽心机也要将此物藏于地下,是早已做好了意外丧命的准备。”
太子头昏脑涨,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书页见底,建宁帝脸色也黑到了底,他一把将册子甩到太子脸上,怒不可遏道:“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做的孽!”
太子脸颊生疼,他匆匆掀开册子,却被上面的内容吓得魂不附体。
“你勾结妖道,企图谋害朕性命,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