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模糊。
“簌簌——”
雪仍旧在下,可却越来越小声,她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仰起头,用力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
这人身着大氅,手撑一柄二十四骨油纸伞。
竹伞微抬,她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是陈习彧。
那个如果没死一定会娶她的人,那个从前最爱她的人。
陈习彧脱下大氅将自己裹住抱起,沈执荑泪流满面,反手抱住他:“你来了。”
你终于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五年,我每日活得有多痛苦。
她就知道陈习彧一定会在奈何桥边等她的。
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
沈执荑以为这是弥留之际的走马灯。
她满意地合上眼,抱着她的人眼里沉默如海。
陈习彧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用力几分——对方脸色苍白,整个人紧紧贴着自己。
看的出来眼前人是极其信任自己的。
身边的侍女见陈习彧的动作,不解问:“主子这是?”
这女人明显是妇人打扮,陈习彧的动作显然是不合适的。
“先回去。”陈习彧明白侍女的意思,却没放在心上。
沈执荑不知道自己已然被救,她发着高热,头疼欲裂,因为马车无法避免的颠簸,茫然地睁开眼。
她看到陈习彧将她抱进陌生的院落,又见对方起身想走,连忙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别走。”
眼前人伸手探她的额头,随即坐下,像是有些无奈:“我不走。”
沈执荑就这样盯着陈习彧看。
陈习彧死的那年不过十七岁,正是少年人青涩的年纪,而眼前的他褪去所有青涩。
眉峰锋利依旧,可眼底的温润被沉稳代替,岁月让从前淡如清茶的少年沉淀。
“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沈执荑笑得痴痴地看着眼前人。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眼前的人终归是她的幻想,陈习彧永远不会长大,他永远死在十七岁,死在江心的沉舟。
“对不起。”
沈执荑想,她真对不起陈习彧。
她答应过陈习彧,将来一定要长命百岁,可却还是没有好好活下去。
陈习彧连如今死前的回马灯,都是如此丰神俊朗的样子,她却用濒死垂危的样子来见他。
“别想那么多。”陈习彧温言道。
下人端来一碗药,陈习彧放在唇边试了温热与否,才轻舀了一勺喂给她。
沈执荑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但她还是忍不住心动,也咽下这一口口药。
真是奇也怪哉,明明一切都是假的,她却仿佛真被这药暖了身子,甚至还能闻到清楚的药味。
沈执荑乖乖喝完药,陈习彧替她拢好被子。
沈执荑固执道:“不许走。”
陈习彧眼中的平静被打破,他似乎有些许挣扎,但最终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走。”
沈执荑这才贴着陈习彧的手沉入梦乡。
陈习彧有些好奇地盯着沈执荑,眼神没有情人的缠绵缱倦,手上的动作却比夫妻间更为温柔。
过了半个时辰,他听到沈执荑平稳的气息,才轻咳一声。
“主子。”
门外传来声音,暗卫在门外候着。
陈习彧的声音仍然是温和的,连语调都与刚才没有半分差别:“我不是让掠影去县公府看着她吗?”
暗卫:“掠影那边审出来,说是怕暴露您这次微服私访,所以……”
“换一个人去保护沈执荑,至于掠影,按你们白衣卫的规矩处置。”陈习彧淡淡道。
“是。”
“等等,”陈习彧感觉沈执荑贴得更近了几分,“是保护,不是看着。”
暗卫心惊,毕竟主子登基五年来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上心过。
他领命而去,也愈加想离开这里。
帝王与臣妻是这种关系……怎么都算不上好事。
万一陛下做什么被他瞧着了,他这条命怕是都没了。
陈习彧却没有做任何暗卫想的事,他只是伸手再摸了摸沈执荑的额头。
还是好烫。
他盯着沈执荑的眼里,有好奇,有不解,却没有心疼与爱慕。
不是恋人看久别重逢恋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