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侵了墨,浓郁化不开。
乌云总像是在其他季节里受了委屈的小孩儿,强忍着泪水跑到熟悉的夏季这里哭诉不安,搞得人间都被这份压抑逼仄到无处可躲。
不知何时,黑雾散去,月亮降临,抚慰世间。
绵绵斜雨将歇,露珠压弯娇嫩油绿的叶片,顺着纹理带着点晶莹的闪掉落在古朴石板砌成的道路上,汇聚成一些不大不小的浅洼。
便利店前人工种植的紫薇树枝叶剪碎皎洁柔光映衬在透着白亮的招牌上,影影绰绰,稀稀疏疏的连笼成一片暗影。
夏日炽烈的晚风吹拂过玻璃门前悬挂着的精巧铃铛上,携卷起一阵清脆响音。
“叮铃——叮铃——”
犹如一只可爱的精灵从花蕊里探出好奇的小脑袋,瞥见这抹靓丽,欢跃地飞至上端晃荡着玩乐。
窸窸窣窣的响动惊扰了便利店里打着瞌睡的少女,她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恰好扫定在了墙面挂着的圆形钟表上。
注意到上面的时间。
呼吸一窒,目光凝固,片刻失言。
二十四点整将近过去了二十分钟,替班的人还是没有来,这种迟到行为足以让少女感到腾腾升起的怒意在心底不断翻滚。
少女知悉那人此刻在做何等风光事,但她不想再等下去了,按部就班地拨了电话过去。
一段音乐过后,那头接起了电话,嗓音低哑性感:“简芸?”
两个字如含在唇齿间,随着浓重喘息呼之欲出,暧昧气息氤氲缱绻。
简芸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腮帮随着这个动作自然而然地微微鼓动,清朗美目流过星碎暗火,像是要烧出来:“别他妈这样喊我!”
那头半天没说话,久到简芸以为他把电话挂了,就将手机从耳朵旁移开,低头敛眸看了眼。
界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哦……没挂。
她嫌恶般直接将手机搁在台面上,开了免提后对那头说:“萧晟,没死就说话。”
还是一阵缄默无言,时间仿佛被困在此刻。
忽然间,萧晟低笑了起来,不紧不慢,尾音绵密悠长:“那你要让我叫你什么?”
简芸:“……”
他含笑道:“宝贝。”
简芸还未及反应过来,就听那头又吊儿郎当地说:“宝贝,把电话挂了吧,你乖一点,这可是花了钱的,等我干完马上就来找你成不成?”
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春水里头软泡过,纵使简芸听过无数次这种口吻,却依然如过敏般头皮发麻。
“你知道的,我舍不得挂你电话,你挂我的吧。”
“……”
“不然你听着也没事。”
“……”
“反正我的宝贝都成年这么久了。”
“……”
“听听也不碍事。”
简芸如鲠在喉,娇艳饱满的嘴唇翕动,忍不住开了贵口,回怼道:“你有病吧,赶紧完事过来,我急着下班!”
“啪——”
那头倏然脆响,手掌肉与屁股肉碰撞的声音传来,刺得简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紧接着是年轻男人戾气般发了狠的粗重喘息:“妈的,叫的疯狂些,我好完事,去见我的宝贝。”
恶心之感泛到了天灵盖,简芸终是耐不住性子挂了电话,额角直突突的跳,须臾后才好。
就算在鱼龙混杂的地方玩了这么多年,简芸还是忍不了那些故意輭绵的垃圾话,每每听到都在想怎么把对方弄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头传来——
“叮铃——叮铃——”
门口铃铛清脆,有人拉门,裹着外头的热浪而进。
檩江市位于东南边临海,即使到了晚上,也依然闷热得要紧。
人暴露在外不过一分钟,皮肤表面就会析出一层汗渍,黏腻在衣服上,难受得要命。
来人一身慵懒感冷系休闲穿搭,脑袋上还扣了只黑色的鸭舌帽,只露出线条锋利流畅的下半张脸。
只是如此,便足以使人为他掷果盈车。
摘下黑色鸭舌帽,埋首理了理乱了的发丝,这才抬起头来,眼睛一瞬都不眨的盯着简芸,笑了起来。
随着唇角慢慢笑开,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弯了弯。眼角下勾,眼尾微挑,桃花落幕,分外缠绵。
来人正是萧晟。
简芸看了下时间,面目寒冷的睃了他一眼,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你迟到了三十几分钟。”
萧晟低敛漆黑的眸仁,客套的意味很满:“抱歉,回头补你钱。”
改了一贯的轻挑态度。
简芸怔愣,微讶抬眉。
他莞尔一笑,转而换了副腔调,吊销着眉眼,洋装慎重地说:“谢谢宝贝,替了我三十多分钟。”
“……”
果然还是一成不变,可真是防不胜防。
简芸没有搭话,跨上小包径直往外走。
萧晟转身,看着她的清瘦背影,眸目间情潮翻滚热烈,不加掩饰,就这么直勾勾的瞅着。
他有这份自信。
其实萧晟是个家里有几个钱的少爷,来这便利店打工,也是因为无意间瞧见简芸,一下子就陷进去了,被心动撞昏了头。
如一条在浑浊小河里的鱼游到了碧蓝海域,从此再也不想回去,只想流连在此处。
偏安一隅,乐不思蜀。
天地浩大自由,只一眼,便瞧不见他人。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