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兼程的女孩,现在该被逼成何种窘迫境地。
终于,道路上只剩下横七竖八倒下的狰狞尸体。
她极力撑着身子,吃力地朝深巷尽头一步一步走去。
只见一个女孩孤零零站在那里,单手执剑,剑尖有些摇晃地立在地上,勉强支撑着自己已经体力耗尽的残败躯体。
女孩原本白皙漂亮的脸庞上染满了血污,身上被鲜血浸透,衣衫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血腥气息四溢,她脚旁尸横遍野,唯一统一的是创口深而齐整,每一剑都狠厉决绝。
长风吹彻,女孩眼中生气微弱,却仍带着浓厚而锋利的杀气。
她耳畔散落的碎发在风中飘扬,地面上的血水照出她一身直挺坚硬的傲骨。如同一柄临水迎风扬起的战旗,或是浇在巨焰上的一壶辛辣烈酒,明艳张扬,耀眼夺目。
那一刻,女孩明明狼狈至极。柳疏却仿佛看见一把弑血名剑,透出震撼心魄的美。
现在,温明薏一袭时下流行的温婉长裙,青丝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发间只一支白玉嵌珠蝴蝶银簪,眼帘垂下大半,斜斜靠在榻上,姿态慵懒地听她说话。
有时,柳疏也想过,或许现在这样就很好。只要她健康平安就好,为何一定要走那条荆棘丛生的险路悬崖呢?
可她知道,温明薏眼中还存着当年那样锋利的光,不消不灭,只是为了韬光养晦而稍有遮掩。
只待时机成熟,她便可刺破长空,破阵而舞。
果然,顷刻后,温明薏道:“我绝不后悔。”
柳疏无奈笑道:“果然还是劝不住你。”
“哦对了,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跟你说另一件事。”她恍然道,神情严肃下来。
“你昨日晚上名声大噪,现在已是家喻户晓。所以不免有人起了坏心思,准备在这个节骨眼上好好谄媚一番。”
“我们安在工部尚书府中的人今日忽然传消息回来,说是想在中秋宫宴时将你带入宫中,以献艺之名献给官家,以求自己官位升迁。我们是否需要找借口推辞掉?”
温明薏并不意外。“这种事情,推是推不完的。毕竟我一直在堂前燕挂着牌,人人都想谋一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都觉得为什么这件事不能落在他头上呢?”
“将我献给官家,这主意倒是打得不错。”温明薏勾起唇,语气异常轻蔑。
“不过他也要看看,那狗皇帝有没有胆子收我。”
柳疏笑,正欲说些什么,清平便已端了午膳进来了。
“今日这菜倒是巧妙,都是你爱吃的。”柳疏开始帮忙将饭菜一盘一盘摆弄上桌,“桂花糖蒸栗粉糕,红枣血燕,还有樱桃酒酿。”
“这季节竟然还有樱桃,倒是难得。”温明薏起身坐至桌前。
她正欲动筷,却忽然停住了。
有位故人,曾经是最爱樱桃酒酿的。
她忽然记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陈晓归,她是不是在宫中?”
“是有这么一位,入宫也有两三年了吧。她前阵子刚晋了淑妃,正得宠呢。”柳疏应声,又有些疑惑道:“不过你忽然提她作甚?”
“她......是我一位经年未见的故人。”温明薏道。
她伸筷夹了一块栗粉糕,平静道:“不过以我对她族中之事的了解,只怕她如今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境遇辛苦。我不介意帮她一把。”
“正好,我有事要她相助。有个人,她也非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