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澜端起面前的黄金杯盏,右手手指轻轻点了点身旁的桌沿,示意她一同坐过来。
陈晓归款款而来,昏黄的阳光落在她眉间,眉弯本该盈水,却被她周身那一缕似有似无的英气冲淡了那股柔美感,显出出尘独立一般的提拔之美,更显独特。
赵千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忽然生出了些难以言喻的感慨。
等宫人布菜时,两人举杯共饮,一同闲话。
净秋空中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直至夕阳渐落,明月高悬,前来演奏的乐人奏起管弦丝竹,面前珍馐热气缭绕,陈晓归方才放下润喉的最后一杯茶,示意赵千澜开始用膳。
两人方才动筷,便听见殿门处侍卫刀剑出鞘,阻拦下一人的声响。
“官家尚在殿中,此等利器,不得入内。”、
翠雨的声音随之传来,“是,但奴婢也应问问娘子该将此物放置于何处,这是娘子最心爱的物什,前日送去维护,方才还回,必须好好安置。”
“那个侍女手中拿着的,是何物?”赵千澜问道。
陈晓归摇了摇头,低低道:“……无甚重要。”
“若是真不重要,为何又要送去维护,连摆放的位置也要仔细思量?”赵千澜放下手中玉箸,道,“你说,朕不怪罪你。”
陈晓归闻言,缓缓放下杯盏,有些讶异。
许久,她才道:“……是妾年幼时,一位长辈曾赠予我的一柄剑。”
赵千澜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向殿门方向道:
“——放她进来。”
侍卫收刀回鞘。
翠雨垂首,抬脚迈入殿门。
殿中灯烛明亮,照映在她手中通体墨绿翠滴的剑鞘上,竟显出些波光粼粼之感。颜色沉着而不死寂,灵动而不轻薄。仿佛翡翠溶于湖面,被微风漾起徐徐波澜,随着光线不断移动,蕴着无限的灵气。
“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1”赵千澜偏首去看她。
“朕喜欢你身上那股意气。”
陈晓归猛然抬眼,眼眶霎时盈满了泪水。
“朕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你,便是看你跳了一支剑舞。”赵千澜站起身,将翠雨手中长剑交予陈晓归,语气温和。
“再为朕跳一次,如何?”
陈晓归无奈笑道:“官家,这怕是不合规矩……”
“有何不合规矩?今日朕有兴致,破一次例又何妨?”赵千澜笑着将她拥入怀中,挥手示意让守卫和宫女都退出殿去。
此时,殿中唯余二人,寂静如斯。
陈晓归后退一步,抬手取下头上簪着的繁复发饰。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她只用一支金钗简单挽起。本就明媚的面容,去除那些沉重繁杂的装饰后,更显漂亮。微微上挑的眉,明明如星的眼,朱唇被烛光镀上一层光亮,无比吸引人的目光。
剑刃出鞘,清亮剑光映出她的双眸。身形挺立,如翠绿之竹,节节高长。
陈晓归手腕轻动,挽出一个极其漂亮的剑花,身形随之而舞。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2剑尖有如蝶翼,翩然而过,有时却如獠牙,刺穿长空。刚柔并济,千变万化。
她剑刃流转,掠过烛火。火焰被凛冽的剑风轻易吹灭,一盏一盏熄灭下去。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3
赵千澜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想为自己再斟一杯酒。
此时,面前最后一盏烛火随之而灭。
陈晓归剑锋凌厉,直取皇帝命门。
赵千澜愣住,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已听见前方传来剑刃相抵、摩擦的刺耳之声。
暗卫白水倾力相挡,方才止住她狠厉的剑势。
陈晓归见势不好,剑尖游走,缠绕对方剑身而上,朝他脖颈处集中刺进。
白水招式防守,寻机反击。
两人缠斗,难分胜负。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混杂着人的叫喊声:“——有人行刺官家!速来护驾!!”
陈晓归心道不好。
于是她蓄尽全身气力,一剑挑飞白水手中剑柄,运转轻功,飞身出殿。
白水一手接住下坠的剑,随之追出。
陈晓归在屋檐上跳跃,不断转换着路线,伺机逃脱。
白水在她身后紧追不舍,步步紧逼。
终于,两人抵达冷宫——一个人迹罕至,一片死寂的囚牢之地。
陈晓归死死捂住胸口,感觉心脏即将跳出胸膛,眼前阵阵发晕。
身体已经透支,无法继续奔逃了。
剑刃扬起一阵风,抵在她脖颈旁一线。
她缓缓转身,注视着白水平静的眼睛。
“你赢了。”她道。
“杀了我吧。”
白水却没动手。
陈晓归正觉疑惑,却感觉身后有人缓缓靠近,挪走了她肩上的剑。
“做得不错。”那人道,是她曾听过的声音。
陈晓归闭了闭眼,记起对方身份,低低道:“……我失败了。”
“我是说,你们二位,都做得不错。”
陈晓归猝然睁开了眼。
她转头去看站在她身旁的清平,满脸不可置信。
白水却无比自然地朝清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你们,原来是计划好的?”
陈晓归声音有些颤抖,有些被戏耍的愤怒。
清平淡淡道:“有什么疑问,娘子可以回去再慢慢问。先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