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至亲,偶然得知将军府遭遇困境,她十分担心。此番冒险出宫,定要往朱雀大街走一趟才放心。
但魏溪亭给的纸条上说了,让她先到朱家别院等待,稍后议事。
两国止战,北燕使臣趾高气扬地进到南凉皇宫,宫里变了天,遑论宫外?
外边情况复杂,她不敢贸然行事。
比起怪力乱神之说,被人发现踪迹更糟糕。
鼓起勇气推开蜘蛛网密布的大门,从里面落下门栓。她寻了个角落躲起来。
心有挂牵,时间就过难熬。一两个时辰,仿佛过了几个秋。
平时习惯午休,到晌午时,李书音又饿又困。
眼皮子打架,屋外却出现窸窸窣窣的响动。
霎时警惕,她握紧傍身匕首,躲在门后观察。
“阿音。”
来人轻声呼喊,拨开杂草丛。
看清那人面容,李书音喜从中来,拉开门栓,哽咽地唤声“阿兄”,冲进那人怀中。
常年戍边打仗,阿兄面色略微黝黑,却掩不住出色姿容。他身材魁梧,浑身充满行伍之人的阳刚气。
阿兄名为穆从谦,乃将军府庶长孙。
二十五年前,穆家长房嫡长子班师回朝,途中捡到个男婴,寄养于其妻、多年无所出的永康公主名下,为穆府嫡长孙,取名穆淮。
李书音被接到中都后,永康公主常带他出入皇宫,长辈们动过撮合二人的念头。
第十三年,永康公主喜诞麟儿。他主动提出改记于二夫人名下,更名从谦,成穆府庶长孙。
自此,二人婚事,无人再提。
这些年,尽管隔着千山万水,但二人偶有书信往来,感情依然最亲近。
北燕来势汹汹,边境线上大战一触即发,五万穆家军时刻准备血洒疆场。
偏偏这时候,北燕竟主动谈和……
和北燕打交道多年,穆家军众人怀疑其中有诈。
果不其然,止战不久,中都形势严峻的消息传至金州。
一则担忧将军府处境,二则可怜阿音失势无助。穆从谦受叔伯所托,暗中从边关赶回,打探消息。
急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家族有难,表妹阿音只能藏到这荒山野外。
穆从谦心疼表妹,温柔地为她拭泪,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阿音别怕,阿兄在呢。”
他生得高大威猛,李书音缩在他怀里,小小一只,更显得可怜。
等表妹情绪平复些,他带她回台阶那儿坐下,递给表妹一张肉夹馍。
“饿坏了吧?还热乎,赶紧吃点。”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李书音瓮声瓮气地辩解:“我不想哭,眼泪它不争气,它自己要掉。”
外人面前端庄隐忍,至亲面前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小姑娘。
屈指轻叩表妹额头,穆从谦宠溺地应道:“是是是,我们阿音最勇敢。”
“也不看我阿兄是谁!”李书音得意洋洋,啃一口馍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魏统领差人告诉我,你在朱家别院。”
“你见到他了?他怎么没来?”
“他……他有事,晚点到。”
发现表哥面色凝重,李书音觉察不对劲,咽下口中饼,问:“他在哪儿?”
穆从谦挤出一丝笑,试图转移话题:“王记肉夹馍,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我每次和母亲进宫,你都嚷嚷着让我下次带。”
顾左右而言他,更坚定李书音忧虑。
“将军府出事了?阿兄,你告诉我吧,到底怎么了?”
“魏统领正在奉命查封将军府。”
“什么?”
外祖父年事已高,哪受得住查封收押之苦?她拽起表哥就要往朱雀街走。
“阿音,冷静。贵妃的人在那里,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将军府怎么办?”
“魏统领主办此事,我相信他会处理好。”
实际上,他对此也没多大把握。
“你跟魏溪亭见过几次?就那么信任他?”李书音愁眉不舒,“魏丞相针对穆家并非一两日,他又是最得魏丞相器重的义子,当真会放过穆家?”
轻拉表妹衣袖,示意其蹲下。
“在边地时,我跟他接触过几次,谈不上了解,但此人风评还行。这次我原本直奔府上去,幸亏他通风报信,我才避开这次查封。也是他让我到这里找你,等他的消息。”
无论坊间庙堂,丞相府魏七郎风评甚好,为不争事实。可此番查封,必是天子授意,他如何阻挡?
“阿音也相信他,对吗?”
否则,怎会把逃离皇宫这等大事都托付给他?
相信他?李书音沉默。
明明不久前,还十分惧怕……
“他杀了皇伯伯。”
“那你恨他?”
自幼养在宫中,皇伯伯将她视若己出。三年前,中秋宴之变,江山易主。她亲眼目睹魏溪亭手刃皇伯伯,该恨他才对,可……
“最初恨极,后来我在书里读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知道他不过奉命行事。”
扯了扯面前的狗尾草,她说起近些年所见所闻。
“听香客们提过,三年前皇上本欲肃清异己,是魏卿谏言,皇上才没有对效忠皇伯伯的朝臣们赶尽杀绝,反而加以重用。于南凉而言,他确实有功。”
她细声嘟囔,十分自责愧疚。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