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她呵气搓手,说:“天太冷,得尽快找个落脚点,生火烤烤。”
“往西走三里,有间荒废农舍。”
“走吧。”李书音闷头往前。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走出半里路,进到茂密的胡杨林。人迹罕至地带,去岁的枯枝仍在,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偶有疾风掠过,胡杨树便摇来摇去。
她忽然想起,沐音斋后那片松林,天朗气清时,绿树成荫,松涛声和鸟啼蝉鸣相和,最是催人好眠。
许是处境艰难,她竟觉得这边地林子也瘆人。密林深处,偶尔传出几声啼叫,像婴儿哭泣,时断时续。
内心发怵,她裹紧大氅,缓下步伐。
魏溪亭提步跟紧,安抚说:“是松雀鹰的雏鸟。”
他讲起在北境生活那些年的诸多趣事,试图缓解公主紧张的情绪。
心中藏事,李书音兴致索然,偶尔回应两句。
彼此皆存私心,都贪恋片刻清静。只要身边是那个人,哪怕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下去,也好。
最初一前一后地走,慢慢地,变成并肩而行。
穿过胡杨林,站在高处,隐约能见远山山脚那座小屋。
暂作休憩,她问:“魏卿有无其他计划?或者,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魏溪亭哑口。
此前,只顾着护她周全,只想把她从那场乱局之中救出来。带她走,走得远远的。至于去哪儿,的确未曾考虑。
偷偷看她,内心紧张,旋即目视前方。
“公主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想去金州,找从谦阿兄。”
失落感喷涌而出,他险些没藏住。
公主和穆从谦,名为表兄妹,但毫无血缘,二人少时曾议亲。穆为她奔赴千里,不计后果私回中都;她时刻惦记穆,宁可孑然赴燕,都不愿表兄遭受牵连。
这些事,魏溪亭都知道。
作为臣子,他没有身份、没有理由劝阻半句。
“臣会将公主安全地护送至金州。”
“多谢。”
思绪原本纷乱,寥寥数语,愈发无章。
他想起,李穆二人青梅竹马婚约之实。
她想起,魏卿和二姐推心置腹、可托生死。
想尽早结束尴尬气氛,李书音以天冷为由,提议骑马。
不久,到达农舍。
推开篱笆门,院中残存几处火堆痕迹。三室并排而建,屋顶茅草被卷走一块。
吹燃火折子照亮,走进左边主卧。木板床铺着干草,草上放一卷竹席,席子破旧却干净。
火折子交由李书音举着,魏溪亭熟练地收拾,解下披风铺在席面上,搭出个简易睡处。
“公主先休息,臣到附近拾点干柴,烧堆火,暖和些。”
“我跟你一起。”
以为她害怕,魏溪亭同意。
附近山林枯枝多,两人很快满载而归。
枯枝烟大,先在院子里生火烧炭。
仅剩两块硬烤馕,怕她吃不惯,魏溪亭说到附近看看有无猎物。
“臣把追风留下,很快回来。”
李书音拦住他:“你也累了一天,晚饭先将就对付,我没关系。”
简单吃罢,魏溪亭前去割草喂马,李书音帮忙烤那件里衣。
碳火烧得差不多,魏溪亭不知从哪儿找到个破铁盆,装碳最合适。
将火盆放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再搬来小矮凳,吹净灰尘,请李书音落座。他径自开窗通风。
做完一切,挪了个圆木桩到火边。
“公主脚僵不僵?脱鞋子烤一烤。”
“暖和多了,不冷。”
“哦。”
青冈木湿润,碳火哔啵两声,衬得室内更安静。
魏溪亭盯着火,摩挲左手拇指,手心里全是汗。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兵荒马乱。
前世今生,不知盼过多少次,希望多点儿机会和她独处。但每每与她独在一处,又紧张得像个哑巴。
“魏卿。”
“在。”
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几乎脱口而出。迎上姑娘浅浅的微笑,他那颗心跳得更厉害了。
目光飘忽,不敢再看她。
他庆幸屋内光线暗淡,刚刚掩住他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