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雍州陷落,沐音战死。
王城沐音,他爱的姑娘,亡在塞外,他死于边疆。”
故事讲完,李书音久久难以释怀。她预想过结局不尽人意,但没料到惨烈至斯。
沉默良久,她低声问:“那个国家,比朔方部还弱小?”
“最初,论实力远比朔方好。天子有心力挽狂澜,无奈朝中无人可用。奸臣当道,更令朝堂雪上加霜。长此以往,鱼烂而亡。
敌国则截然相反,国力蒸蒸日上,在军事领域更是令各国望尘莫及。”
一只夜宿树枝的鸟儿忽地振翅,惊得李书音打了个嗝。她不好意思地捂嘴,又哽了一下。
魏溪亭蓦地轻笑,端杯凉茶给她。
边饮茶,边思索。眼前突然闪过某个看似可有可无,实则举足轻重的人物。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那个邻邦世子为何能安全地通过交战区?他为何帮沐音?”
“邻邦与敌国历来存在姻亲关系,世子在敌国牙帐做客,和郡主算知交。其他的,沐音便不知了。”
李书音哦了一声,继续抿茶。魏溪亭新泡一杯,毛尖叶子在沸水中翻滚,热气腾腾,清香四溢。
两人半晌无语。
饮罢两盏,魏溪亭提议:“黄沙镇夜市热闹,臣带公主逛逛?”
即将远行,李书音正计划备些物什。
黄沙镇由一纵三横的主街、数道大小不一的巷子连接。时来客栈所在的纵街最热闹。
千灯万火映衬雕栏画栋,丝竹管乐伴随笑语喧哗,宝马雕车卷起满路芬芳。
边陲之地,喧嚣程度直比中都。
以前,祖父管教严厉,她几乎难以切身实际地体验过夜市热闹。
作为商贾重地,各国往来的交通要塞,黄沙镇的货物稀奇丰富。穿梭其间,李书音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第二个十字路口,临街店铺中,属光明酒楼生意最兴隆。酒楼上下三层,房前屋后点起许多灯笼,亮如白昼,不负其名。
魏溪亭带她穿过人群,点了它家招牌菜、青梅酒,交付订金。
店内人声鼎沸,平时说话温温柔柔的魏七郎不得不高声对店家喊:“亥时一刻左右到店,四人,需要雅间。”
周遭嘈杂且闷热,两人挤出店外。
魏溪亭大口呼吸,手动作扇风状,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以酒楼为衬,平白令他添了些烟火气。
李书音见状,心情舒畅,眼含笑意。
“它家的清蒸鲫鱼名扬四海,要诀就在秘制蘸料上。很多人慕名而来,要排好久嘞。按这客流量,等二公主办完事,应该能排上。”
她脸色微变,沉郁神色稍纵即逝,脸上继续挂起澄澈的笑。
“是吗?那等会儿我得好好尝尝。”
“我们再四处走走?”
“嗯。”
做好安排后,魏溪亭兴致高涨,在前引路,边走边介绍,说奇风异俗,说东家美食西家绫罗……
李书音悻悻地跟着,她不喜欢鲫鱼,刺太多。但李司瑶喜欢,李司瑶曾在信中说过光明酒楼的这道招牌菜。
论情分,他二人青梅竹马,彼此关切;论身份,魏溪亭出自相府,自个儿德才兼备,当得起驸马之名。
那位姐姐人美心善,医术精湛,进可为国为民冲锋陷阵,退可洗手作羹汤。自己一个女孩家,都喜欢那样的人啊。
她独自思量,渐行渐慢,待回神,发现已和魏七郎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魏溪亭于灯火阑珊处回首,远远地凝视这边,愈发像个不染尘埃的梦中人。
“花家班在钤记场义演,听说九重仙也来了。”
不知谁高喊了这么一句,人群顿时涌动,直将她携裹着往回走。
魏溪亭飞奔而来,她亦拼命逆流而上。人群如失控的洪流,两人好几次指尖相碰,却都硬生生被冲散。
突然,脚跟剐到台阶,她没站稳,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慌乱之中,被人拦腰一抱,天旋地转之后,稳稳当当地落在角落。
被他紧紧地护在这方小天地。近在咫尺,他呼吸之间,胸膛起伏,衣料轻轻地蹭着李书音的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