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以为她想趁夜离开雾水谷。无人引领,独自穿行瘴雾林,可绝非明智之举。
心生害怕,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幸好,虚惊一场。
她只是去湖畔挂许愿牌。
*
六月初一,拂晓,李书音起个大早,原说去仰金大叔家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阿朵劝她,说她一个病人就好好歇着,等会儿带她过去吃早饭。
反正都起了,她索性像往天一样爬山锻炼。
山巅矗立一座清风亭,她爱登高望远,等日出。
山下,青松翠竹,惠风和畅。田埂上,四五个村妇结伴往仰金大叔家去,端簸箕、提砧板、背菜……她们提前去准备早饭,晚些就要为正席忙活了。
东南方向,乌篷船靠近渡口。
船家支竹篙刹住,待停稳,船中钻出一个青衣男子。
船家拴好绳子,又帮忙从船舱抬出一个大箱子。
谷中居民生活简朴,一应物什自给自足,服饰很具民族特色。
因此,那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一下子就抓住了李书音眼球。
但她没有刻意探究来者何人,认为他和自己一样,来谷中治病罢了。
静待两盏茶功夫,一轮红日探出云层,霞光万道。
打完一套八段锦,抬手揩汗,她只觉浑身舒畅。落座休息,后脑勺枕着美人靠栏杆,仰头闭眼,感受清风拂面,好不惬意。
歇息片刻,准备打道回府。睁开眼睛,余光瞥见一缕青色。
腾地坐直身子,定睛细看,正是那令她魂牵梦萦之人!
魏溪亭安静地站在路口,眉眼带笑。右手拿着个木匣子,巴掌大,紫檀木材质,翻盖镂空雕花。角度不对,暂时看不清纹样。
李书音不知他何时站在那里的。
彼此互望,依稀仿佛能从对方眼里,窥见一丝隐于岁月长河的别样情绪。
清晨,山间大雾还未散尽,晨光照耀下,像人间仙境,如梦似幻。
李书音呆愣愣地缓缓起身,有些难以相信。
千年桑树许愿,当真这么灵?灵验到昨晚挂牌子,今早就实现?
“你好些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惊觉不是身处梦境。霎时,整颗心怦怦地响,手指紧张地拽着裙摆。
“嗯。”她杵在原地,不敢眨眼,“你呢?别来无恙?”
“我一切安好。”
魏溪亭信步而来,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上月,听时先生讲你病了,过南凉境时,我在外地。本想早来探疾,无奈诸事缠身,捱到现在。”
闻言,李书音憨憨地抿嘴笑,轻轻摇头:“小病小痛而已,他们夸大其词。我知道你忙,无暇他顾,不妨事的。”
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枚白玉佩。羊脂白玉雕刻,大致扫视,像是传世名画《逐山水》。
楚国著名画家曹冰以山水画闻名于世,其作品,多勾勒南国乡野景致,主打闲适隐逸。
魏溪亭双手呈上木匣,笑说:“一岁一礼,万事如意。”
六月初一,她的生辰。
她双手接过匣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谷中民风淳朴,多佩银饰,少戴玉器。我先收着,待离开再挂。”
“好。”魏溪亭温柔应首,“时先生寻到《岳露子》三簿,托我带来,说给你打发时间。”
“他最近过得怎样?皇上有无刁难他?”
比起经史子集,她更在乎时东阳安然与否。
“时先生回中都以后,辞了涉外司秉笔闲差,经师父引荐,如今在鹰司谋事。”
“鹰司?!”李书音惊呼,心下不安,“以前,东阳因我得罪过魏丞相。那鹰司首领乃魏丞相门生,东阳在其手下当差,日子会好过么?”
“放心,现今三哥掌鹰司。”
听到冷面尧接手鹰司,李书音稍微安心。
虽说东阳凭借自身人格魅力,赢得很多人尊敬。可朝堂不比深宫内苑,朝中那帮人科举出身,一向看不起宫中内侍。
唯有御林军和鹰司选人不拘成规,任人唯才。
但前者,基本从世家子弟中甄选,想拥有话事权,家世背景和能力缺一不可。
后者呢,虽对出身要求不高,却是实打实在刀口讨生活。
李书音知道,东阳心中有把火,他不该被拘在一方小小酒楼。
对于东阳入鹰司谋事,她喜忧参半。
“书音。”
“嗯?”
他眼眸深处,隐隐藏着心疼。
“孤身入局,你不怕吗?”
你在局中,我自无畏无惧。
李书音短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