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悦领着未央向主殿走去,穿过廊道,掠过盆景,一扇开敞宫门,两位侍女分侍左右,瞧见齐君悦,欠身行礼。
“齐贵妃娘娘到!”
齐君悦迈步进入室内,裙摆拂过青砖堆砌的地板,她朝那坐在最高位的女子盈盈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分侍坐在两边的诸位嫔妃接视线落来,也只看着齐君悦脸上带着最优雅的笑,妃嫔们皆心思各异。
建昭帝登基半年有余,大周的一切正值百废待兴之际,他真正踏足后宫的次数并不算多,所以后宫也一直平静如水。可后宫最不缺小道消息者,昨夜敬事房明明报陛下独寝,但还是有闲言,陛下昨夜其实去往永宁宫。
齐君悦先是被太后抬为贵妃,齐父在陛下登基以来一直深受重视,司任中书令一职,齐君悦的兄长前不久又被陛下封为骁勇大将军,这一桩桩与齐君悦有关的事情几乎是引起大家高度的重视。
建昭帝后宫里的妃嫔一共七人,皇后一位,妃位三人,贵人三位,齐君悦还在三皇子府里的时候一直就不温不热,没想到如今这是一鸣惊人。
是早有谋划,还是本就如此幸运?
总妃嫔的心思活跃着,毕竟后宫谁是宠妃的地位现在是不言而喻。
“免礼。”女声温柔,语调轻灵,罗皇后只是笑着让齐君悦落坐,对于齐君悦来晚请安一事并没有任何表示。
世人评判女子总是喜欢对其外表先入为主,罗皇后的容貌在一众妃嫔中并不出众,至少跟这一众妃嫔比,她说不上来好看,也说不上来出彩,但容貌很耐看,也很是端庄,但没有人敢轻易小瞧她。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更何况罗皇后还不是罗父的嫡亲女儿,而是庶出。
建昭帝发妻罗雅诗,出自江夏世家罗氏,祖父担任过内阁大学士,文学斐然,才高八斗,还曾担任先皇帝师,比较遗憾的是,其子并没有继承到父亲的文学能力,反倒是在政事上勤恳有为,担任御史大夫。
尽管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母子关系一如既往的糟糕,太后把持朝野不肯放权,皇帝大震朝纲,而罗家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可谓亲密无间,罗皇后怎么看都处在太后与皇帝间举步维艰,但建昭帝很是尊重罗皇后。
齐君悦落坐位置,笑道:“嫔妾来迟,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无碍。”罗皇后也不过莞尔。“你向来守时,大抵是昨日太过劳累。”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齐君悦弯了弯唇角,只见一道娇笑女声递来:“贵妃娘娘昨日如此忙碌,夜里怎么没休息好呢?”
女子娇美,眼尾梅红妆,一双美眸含笑,朱唇凝冻,明明是关心的话,但语气多多少少暗含看破不说破的讽意与暧昧。
婉贵人,慕柔儿。
尽管慕柔儿只是一位贵人,但还在府邸时就为建昭帝诞下孩子,皇长女,知颐公主,还是现在建昭帝唯一的孩子。
齐君悦一直都觉得拓跋玉衡是一个很会阴阳的人,他称赞慕柔儿,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赐予封号“婉”。可事实上呢?慕柔儿性情娇纵,喜怒无常,美眸含笑却亦锐意,对皇上给的封号很是沾沾自喜。
齐君悦对上慕柔儿的视线,淡笑道:“婉贵人真是关心本宫。”
“是呀,如今贵妃娘娘可是陛下与太后眼中的红人,众姐妹可不羡慕着呢。”慕柔儿娇笑望过诸位妃嫔,却止不住在心底冷笑,她甚至对高位上的皇后都很是失望,在坐的妃子皆是一群只敢在私底下议论的窝囊废,现在正主来了,声都不敢出一个。
慕柔儿此话一出口,几位妃子明显眼角一抽,只觉晦气,更心里也增添些许尴尬。
毕竟她们刚在齐君悦还没来的时候,就议论纷纷,拉踩,捧杀,打太极皆有。
齐君悦谦虚地笑笑,“能得到陛下与太后娘娘厚爱,是嫔妾的福气。但婉贵人这话说的有失偏颇,诸位姐妹皆是各有所长,博得陛下青睐与太后娘娘疼爱。六宫事务向来繁琐,劳神费心,皇后娘娘依旧能操持有度,视为六宫表率与典范,陛下尊重,太后器重,诸位姐妹羡慕与佩服的人是皇后娘娘才是。”
罗皇后矜持地勾了勾唇。
慕柔儿一噎,快速抬眼高位的罗皇后与周围妃嫔,瞧见其他妃子眼中的讥讽与嘲笑,脸色兀自僵硬几分。
“确实如贵妃娘娘所言,嫔妾一向尊敬与倾慕皇后娘娘。”施贵人接道,吟吟望了眼罗皇后与齐君悦,嘴角带着抹甜美的笑容,像是抹着最甜的蜜糖。
见施贵人先开了个头,其他妃子或多或少都开始迂回起来,慕柔儿的脸色都开始泛红。
慕柔儿有些厌恶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齐君悦,却意外对上齐君悦的视线,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盯住她,明明是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却叫人只觉得心头发冷,就像是被定住一般,只觉得自己成为躺在冰冷案板上待宰的鱼,锋利的刀尖猛得扎了下来—
慕柔儿吓得下意识抓紧座椅上的扶手,旁边的侍女小声道:“主子?”
也就是瞬息间,等慕柔儿回过神,却见齐君悦回首与旁边的王贵人笑谈,眼眸似无意撇过自己,嘴角依旧带笑。
她只觉心头紧了紧,好像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好啦。”罗皇后一开口,诸位嫔妃就此打住,视线落来罗皇后这边。
“夏日即将到来,日子也要热起来,宫中避暑的地方有许多,只是池塘小湖这样的地方诸位还是多加注意,不要太靠近水边。”
“是,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各位跪安吧。”
“是。”
摇曳的裙摆拂过凤仪宫的青瓷地砖,倩影陆陆续续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