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都变得性子开朗起来。
“我为姐姐抚琴吧。”她笑道,从皇后放琴处取出那把古琴。
柳皇后笑着答应下来。
她弹的是姐妹二人幼时同学的《青青柳》。不知为何,柳皇后倒觉得,这妹妹弹得竟比以前好上太多。
一曲过半,她的夫君却来了。
柳皇后起身邀他入座,“书书正在为臣妾抚琴,陛下若是得空了不如也,”
“好啊。”不待她说完,齐珏一展衣袍坐下,挥挥手示意这名义上的妻妹可以开始了。
他早就听闻柳二琴艺不错,如今就倒要听听是怎么个不错法。
“......”柳二小姐恍若未闻,一边摆着的琴弦却仍在颤动。
“书书,”柳皇后笑着整理了妹妹的袖摆,“去啊,陛下叫你弹琴呢——”
那时这姑娘却想,自己胸中气愤难平就算,却还要给这人弹琴,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姐姐贵为皇后,身子本来就不好,嫁给这人身子越发差了不说,还不如在家的时日。
原是这样受气来的么?
她第一次见这皇帝时十二岁,给他怒气冲冲地弹了一首以为只有自己只晓得的《离怨》——柳二小姐弹的是自己琴谱孤本里的一曲。
说是离怨,调子也是轻快,让人听不出什么来。
——她没继续弹给姐姐的舒心调子,反而决意换曲子,暗自把这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谁知道那少年皇帝当初听没听出来。
*
“书书——”
素来以温婉出名的柳家小姐几乎瘫坐下去,却听那远处传来细细的呢喃。
“书......书,是你来了么?”
是柳皇后在叫着她。柳书书抚着一边的柱子踉跄着站了起来,示意身后的青青将门关上。
“皇后娘娘她,”这侍女一脸惊恐未定,却被自家小姐呵住嘴。
“姐姐在喊我呢。”这姑娘的手粘了柱子上的细泥还来不及擦。她上前去,踏过一地的泥泞朝那秋千去,朝着那几乎是……死了的皇后处去。
“姐姐,”同以前一样,柳书书执住柳皇后细瘦的手,“书书来了。”
“书书……”秋千上的女子呢喃一声,撑开眼皮,露出那双曾经同其妹一样的淡色瞳眸。
但现在只如同破碎的琉璃。她感受到自己冰凉的掌心贴上一股热意。于是干涸的眼眶又滚下眼泪。
“姐……姐姐错了,错……”
没人知道病弱的皇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偏僻的殿宇,柳书书也不知晓现在该说些什么。
她取出锦帕,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姐姐扶起来,皇后是不肯的,然而她无力挣扎,只能任由那方绵软的锦帕轻柔的擦去枯瘦颊上雨露。
“青青。”柳二小姐转头唤自己的侍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与我一同把皇后娘娘扶起来。”
“小姐不……不禀陛下?”这侍女颤着身子过来,问。
然而她只得到自家小姐的沉默。
她细细的指尖只顾抚上皇后的湿发,说不禀。
*
春城没有宵禁,夜中也是时时热闹,除小贩叫喊声不绝于耳外,也常有少年结伴出游。
热闹之中,有人买了一支糖葫芦在吃。
“小姐,再不归家,再不归家老爷该着急了。”青衣侍女这样提醒道,眼眶微微湿润。
“该回去了吗?”她察觉指尖粘腻,这才发现是溶掉的糖浆。
“姐姐等等我——”混乱间,一小童从她身边跑过,正巧就撞下那一支只吃了一颗的糖葫芦。
她见那孩子没有回头,掉落的糖葫芦也就被几个匆忙走去的行人踏烂。
“……那就回去吧。”
——
柳书书前脚刚刚踏进府中,后脚就有人来传话,说父亲在祠堂里等她。
她独自前往。
那样肃静的夜晚,偏要她自己来到这自小被告知的惩戒之所。柳书书害怕吗?自然是害怕的,但或许是今日所见所听过于吓人,倒叫这闪着蜡烛的堂屋显得不那么可怖起来。
柳尚书站在一众列祖列宗的魂灵下等她。
柳书书想,那其中有谁呢?是她她年少时见过几面会用竹篾给她编蛐蛐蚂蚱的祖父,还是未曾见过面但曾经庇佑她快乐长大的祖母一行人呢?
还是……母亲?
她轻轻的上前,于是父亲转身看她。
死去的魂灵一瞬间全都消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