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中寂静如斯,比之被挟持了的崔焰来说,檀清溪明显更为激动一些。
这位之前看似为人不错的郎中展露了尖甲,几乎是感激地看向齐悠白。
旁的红艳灯芯轻爆了一声,将几人耳朵刺得生痛。
其余几人倒是没什么看法,偏只有徐怀真偏过了头看他。
见崔时雨摇摇欲坠,青丝搀了她一把。
“呼。”
檀清溪见对面无人应答,似乎也早就猜想到这结果似的叹一口气。只眼神一动,他瞥见那少年镶了白玉腰链中的浅黄一角。
那是张符。
“索性今夜无眠,”他慢悠悠地勾起唇角,“不如来听个故事?”
“哼,我们缘何要听你讲故事!”徐怀真向前一跨,金色袍角狠荡开这屋中寂静。他道,“我直接把你杀了即可,还管你要做什么局数?”
嘶。青丝心中闷哼一声,却也不敢把放在崔时雨身上的手收回——即使她现在神志不清到掐她老狠。
“我可没有问你。”檀清溪只当他是齐悠白不知世面自诩威武的小师弟,眼神仍旧落在那领头的少年身上。
青丝急忙偷偷扯这人回来。
檀郎中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崔时雨,将手下枯老的皮肉掐的更深,“老夫人”则面色更为青紫。但那自说是崔焰却占着老夫人身体的人已经不再动弹,眼神寂静地不知落在何处。
“我听崔妹妹说过,当今皇上的弟弟,也就是,你。”檀清溪微微偏头问,唇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恭王殿下八岁时出往仙山求师,现在是有......十六岁了吧?”
青丝:反派死于唠嗑。
她还未抬头,那齐悠白已然含笑回答了他,“并未,还只是虚岁十六。”
十五?果真还是花一样绚丽的年纪。这些人,檀清溪看着他们面上明暗,深知他们心中有多想把自己这个意料之外的祸害除去,方可展现他们偶尔下凡助人为乐的善心,最好是再获得些凡人之中的威信。他心中笑道,最好是下次再见时可以捧其臭脚的奉迎。
他偏不让。
“我常听仙人有情,哪怕是垂怜一点凡人的卑鄙也好。”他看似随意地问,又像是只问这适才故意放了自己一码的人。
“是吗?殿下。”
“是。”他果然答。
但得了想象中的答案,他看着反倒是更加不开心。
“咳,”他掌挟之下的崔焰声音嘶哑,却问一声,“你是......阿生的谁?”
听此一问,檀清溪掌心一抖,唇边吐出这名字。“你说檀玉生?”
“祖母......”你不是檀先生的孙?”崔时雨回过神,朝着那人问道。怎料他听了反倒面目憎恨,再不是之前说起这人时的温和。
“一个叛徒而已。”檀清溪说。他掌心粘稠,濡的却全都是这罪魁祸首的鲜血。
——这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说个故事,”这人依旧执着于此。“毕竟,殿下听了说不定就更想帮我呢?”
青丝眼睛眨了眨,看见自被血液包裹的手掌开始,他整只手开始泛青。
那不像人的尖利长甲又慢慢褪了回去。
“宣地南疆,有蛊师一族。”
风声又起,青丝在室中闻见外边自己点的引路香淡淡香味。
“檀玉生,也是这族中人。”
*
宣地大多极旱,只在南边有一块被大山阻隔了的润土。
山叫阳山,地却被一山之隔的村民称作阴地,意是未敢踏及之地。
听闻这一山之隔地域又有谷,专生长些吃人心脏的妖孽——尤其喜欢吃小儿和豆蔻年华的少女。
这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但千百年来这山越生越高,树丛越来越茂密,曾经为踏及山腰采药的小路也早被掩蔽。
只传闻中穿越山脉的沼泽地越发阴森,杀死不少村民敢于乱跑的机灵牲畜。
那沼泽冒着寒气,咕噜咕噜冒着泥泡,沈阿春的娘早告诉她说,那是死人骨头在下面吐的粗气嘞。
沈阿春自小听这故事长大,一开始是深信不疑,再后来被她爹送到乡里上过两年学就再也不信。
“死人哪里还会吐气?”她问她没有上过学的娘,见妇人憋得一脸涨红,她娘作势抹开眼泪。“那我就说喊你下次莫去远了嘛!”
......深知说不出什么道理。沈阿春只顺手把背篓里采来的草药理出来,到院坝晾好。
宣地日头毒,错过了这时段便只能等到明天。这是万万不可以耽误的,她想着。
即使自己等得,她躺在床上的阿爹也等不得。
沈阿春一边抹汗一边晒草,却也不觉得多累。
毕竟她已经十五岁。沈阿春想,自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如果阿爹没摊在床上,她说不定已经被嫁给隔壁家那位极擅长打猎的大哥作妻子。
叹一口气,阿春微微偏头看破烂栅栏外颇为张扬的红布。
实际上她还挺开心。
毕竟那位大哥人虽然好,身上却全然是山上些野兽的血腥味,离得极远也能闻得到。
——沈阿春不喜欢这股味道。
“阿春我的倒霉孩子啊!”
她刚直起腰,那假哭的娘挎着步子就来了,恨不得抱着她大哭一顿。
“不说那秦二是个不讲信用的呢!你这死鬼爹一倒,人那头就把婚推了去。”说着说着,沈大娘眼眶这下是真的红了。
“......眼下他新娶,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