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嘉宁长公主殿下早已到了该议亲的年龄,还望陛下早日为长公主择良婿赐婚。”
嘉宁坐在幕帘后,静静地看着大殿之下附议的大臣们。
赐婚?赐婚好啊,能将她择出朝堂、关入公主府,留下幼帝一人任由他们摆布,甚至还能找个时机让她“病薨”。
真是天大的好事。
一旁年幼的帝王不安地向她看来,踌躇着不敢开口。
待附议的人声逐渐变小,嘉宁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圆领大襟长衫上的金丝补子,这才缓缓靠进紫檀木椅中,似笑非笑道:“本宫倒是没料到,先帝都不曾理会的事,如今竟轮到付阁老来管了。不如……改天换你来这上头坐着,可好?”
丹陛之下的文武百官顿时跪了一片,为首的首辅大人低着头,声音中却带着忿恨:“臣万万不敢,长公主殿下慎言。”
是要她“慎言”,而非请她“恕罪”。
“不敢?”嘉宁挑了挑眉,“那付阁老方才对陛下说的话是何意啊?”
不待下面的人回答,她又笑了一下,悠悠然道:“若本宫没记错,令郎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吧?这也早已过了婚配的年龄。难不成付阁老是想把自家公子送给本宫?”
老狐狸这时才滴下两滴汗来,赶忙尊敬起来,弯腰磕头:“犬子无才无德,断不敢高攀殿下。方才是臣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嘉宁冷眼看着他求饶,淡淡道:“阁老起来吧。待下朝回府后好好闭门思过,这事儿本宫便不计较了。”
付首辅咬紧了后槽牙,却也只得忍下:“谢殿下宽恕。”
闹了这么一遭,其他官员也不敢再多言。嘉宁挥挥手,让御史奏报了今日早朝的失仪名单,随后鸿胪寺就唱了奏事毕。
趁着鸿胪寺鸣鞭之际,嘉宁最后扫视了一圈奉天门广场,只觉得已经找不出几个清流派了,头疼得很。
侍从上前收了嘉宁腿上的毯子,随后搀着她站起来。嘉宁落后年成半步,同他一道向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今日天气不错,前几日刚出伏,正是秋高气爽。年成抬头看了好几次蓝天,又转回头去看嘉宁,想让她开口放他去玩。嘉宁却只当做没看见。
她这个弟弟着实是天资一般,若不是先帝只有这一个儿子,那这皇位是如何也轮不到他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老皇帝病危时自然放心不下,便把嘉宁叫到床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要护好他。
嘉宁自是不得不应下。这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从小看着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叫付家人给生吞活剥了。
回到乾清宫,两人先是一同用了膳,嘉宁又盯着年成临了两张字帖、打了套新学的拳法,随后便拎着小皇帝去看奏疏了。
年成坐在书案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嘉宁。待确定她心情尚可后,这才开口:“姐姐,你方才叫付阁老难堪,他定会……”
“陛下不必担忧,”嘉宁笑了笑,安抚道,“我心中有数的。”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只余纸张翻动的声音。
小皇帝年仅八岁,仍然是有些贪玩的年纪。桌上的奏疏堆得似两座小山,年成苦着脸,一本一本地翻着内阁给出的票拟,没看一会儿便对嘉宁说:“姐姐,还是直接交由司礼监批红吧。”
嘉宁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无奈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年成从座位上跳下来,摇着她的胳膊道:“那你帮朕批一批吧,姐姐……李世庆昨日给朕扎了几个纸鸢,你瞧,今日这天气可是放纸鸢的好时候嘞。”
嘉宁看着他这恳求的模样,一时间有些不忍心斥责他,只得妥协:“好吧,但是只许玩两刻。”
“谢谢姐姐!”年成一边说,一边跑出了乾清宫。
嘉宁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到桌旁坐下,顺手拿起方才年成翻过的奏疏看起来。
一共十道,其中四道都是在暗地里参她“牝鸡司晨”的。
这四本奏疏均是题本——是要经通政司交由内阁上奏,同时抄副本送六科的——几乎等同于是付党在肆无忌惮地冲她叫嚣。
嘉宁面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握笔的手骨节微微泛白。她提笔蘸了蘸朱红的墨水,在内阁票拟旁写上四个字——“本宫已阅”。
“来人。”她冲着门口唤了一声。
立时有人走了进来,向她行礼:“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将这几份奏疏先行送还内阁。”嘉宁伸手指了指桌面。
那人领命,抱着那几本奏疏侧身退下。
嘉宁双唇紧抿,冷着脸拿起下一封。
只一眼,她便将笔搁下了。
嘴角逐渐荡漾出笑意,她长长地出了口气,眼睫微垂,盯着那奏章上最显眼的八个字看了又看。
——“西北大捷,不日回京”。
虽说今日朝会上早有兵部禀了战报,但此时看到这份露布,她仍然难掩欣喜。
嘉宁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顺着墨迹,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一遍遍描摹这八个大字,笑颜愈发灿烂。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
屋外的内侍悄声走了进来,躬着身向她通传:“殿下,翰林院庶吉士付西川求见。”
嘉宁似是没听到一般,仍然垂眼看着桌上的奏折,可唇角的笑容却是在一瞬之间消失了。
那内侍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行礼,便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嘉宁拿起笔,刚想在奏折上写批复,却被人声给打断了。
“长公主如今是连见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