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明亮,鸟雀嘤啾,东风暗含春日暖意,拂过凋零的梅树,裹挟着花瓣飘落窗前。
林知雀趴在窗台上,歪着脑袋出神,掌心托着腮上软肉,两弯细眉烦恼地蹙起。
花瓣刮过她挺俏的鼻尖,惹得阵阵酥痒,酝酿许久才“阿嚏”一声,杏眸水雾朦胧。
林知雀浑身打颤,甩甩头才缓和些,揉着鼻头取下花瓣,顺着脉络一丝一缕撕碎把玩,眉眼间笼上愁云。
自从上回与殷惠儿大闹一场,她始终闷闷不乐,整日提不起精神。
虽然桂枝把她痛骂一顿,她亦知不必为这种人伤神,但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了就难免想起眼下的处境与婚约,对往后的日子愈发迷茫。
曾经在金陵阖家欢乐,幸福安稳,日子一眼望得到头,如今连如何自处都不知道。
若是侯府不认婚约,嫌她待久了麻烦,想赶走这个拖油瓶,她又何去何从?
况且,嫁给侯爷是爹娘的遗愿,看起来也是最好的归宿。
她希望能让爹娘安心,在天上看见她过得和从前一样好,九泉之下也能欣慰含笑。
桂枝刚干活回来,一进院子就瞥见那颗蔫掉的小脑袋,当即猜到了她的心思,扬起笑意走上前去,劝慰道:
“小姐,不如出去转转,做些喜欢的事情,成日闷在屋子里,人都要发霉啦!”
林知雀这才回过神,深以为然地点头,认真思忖起来。
她不方便出府,青天白日在府中闲逛亦太过惹眼,琴棋书画全无雅兴。
真要算起喜欢做的事情,还是上回下厨心情最好。
尽管那个家伙很讨人厌,总是冷着脸,半天不搭理她,可烟火缭绕时,她莫名觉得畅快又舒心,那家伙吃了她做的饭,让她很有劲头。
分明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却让她暂时忘记现实,只沉浸其中,身心都轻盈起来。
林知雀掰着手指,仔细一算,有好几日没去过竹风院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看在她有兴致、那家伙上回还算配合的份上,她就再去一次吧。
更何况,现在侯爷暗中见了殷惠儿,婚约更加没把握了。
她不忘初心,还指望裴言渊替自己美言几句呢。
思及此,林知雀拿定了主意,一拍窗台站起身,惊得枝头鸟雀叫喊着飞走。
她扬起脑袋,樱唇弯起弧度,吩咐桂枝准备食材,眸中终于有了光彩。
*
翌日,林知雀同上回一样,精神抖擞地起床,简单梳洗后去了小厨房。
她站在小板凳上,在热气熏蒸中熟练地掌勺,翻炒着灶中的食物,有条不紊地洒下调料,看着颜色一点点变得诱人。
额角渗出薄汗,她赶忙用帕子拭去,手脚都热乎起来,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林知雀沉浸其中,心无旁骛地下锅、焖烧、装盘,不禁哼起阿娘哄她的歌谣,眼睛如暖阳般明亮纯澈。
两个时辰后,烟火袅袅,满屋飘香。
鲜笋烧肉汁水充盈,裹满每一块笋和肉,顺着圆盘蔓延;虾仁炖蛋弹软水灵,浇上一勺酱油,划了花刀很是入味;嫩豆腐青菜汤清澈见底,佐以虾米提鲜,画龙点睛般清新。
林知雀用小碗盛出一点,与桂枝分着品尝,十分满意地笑着点头,随后装在碟子里,小心翼翼地放入食盒之中。
她利落地收拾一番,熟门熟路地去了竹风院。
行至门前,林知雀刚想抬手叩门,大门就“吱呀”打开。
嘉树伫立门边,早已听到她脚步声似的,笑容殷切热情。
林知雀未曾料到,停顿后回之一笑,低头踏过门槛。
不经意间,她瞥见青苔缺了一角,正是上回绊倒她的那处。
不知是哪个可怜虫,竟也滑倒了,且摔得比她还要狠。
林知雀在心底唏嘘,未曾注意到嘉树一直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姑娘,这是我踩到的,没有别人来过。”
他家公子洁身自好,不会见别的姑娘,可千万别误会!
“嗯......啊?”
林知雀浑不在意地往前走,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困惑地眨眨眼。
好端端地,同她说这个作甚。
这不重要,她也没打算问。
再说了,这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林知雀并未多想,听了就忘了,继续朝院子里走去。
时近正午,春日暖阳绵软温暖,丝丝缕缕从竹叶上倾泻而下,印下星星点点灵动光斑,随着微风闪烁跳动。
裴言渊端坐在石凳上,身姿清瘦颀长,脊梁竹节般挺得笔直,墨发半散在身后,发丝在光线中镀上一层银边,俊美沉郁得有些不真切。
见她走来,他虽未阻拦盘问,但眸光依然冷淡幽深,黑沉的眸子紧盯着,如深潭般让人看不透彻。
较之上次,似乎又多了几分深沉意味。
似是审视探究,又似是颇为冷静地看着一场戏。
林知雀看不明白,也压根儿没想看明白,对视一眼后无奈地皱起眉头,提着食盒坐在他对面。
这家伙,第一回见面就用这种眼神看她,后来一直如此。
说的话也奇奇怪怪,她半知半解,不懂他究竟想些什么。
幸好她只是来送饭,这些无甚要紧,权当没看见就行了。
如此想着,林知雀安定不少,把刚做好的饭菜摆在桌面上,认真道:
“这、这回也是我做的!”
她刻意强调了这句话,只因为上回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