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前夕。
栗嘉和夏梦容终于抄完那该死的二十遍了。累得手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值得庆幸的一点，谢语诺也背熟全文了。
谢语诺从书包里拿出一袋葡萄干，递给趴在一张课桌上喘气的她俩。
“不好意思，手抬不起来。”
“喂我们呗。”
栗嘉张开嘴，跟动物园训练过的长颈鹿一样，伸长脖子，乖乖等待投食。
谢语诺就这样喂一下她，再喂一下夏梦容。
三个人玩得很开心。
从外面回来的齐晖向她们慢慢靠近，面上带着一点拘谨：“……要上课了。”
夏梦容和谢语诺丧气地离开。
栗嘉第无数次质疑：齐晖这种性格到底有没有朋友！
刘老师夹着书和资料走进教室，风尘仆仆。
坐在凌彦月旁边的体育委员王弈指着教室后面的时钟，嘻嘻闹闹地说：“老师，您迟到了。”
刘老师连忙跟大家道歉：“不好意思，刚才水池的水龙头坏了，我过去看了下。”
快听听，这堂堂荔城高级中学的老师还得兼职修理水龙头！要传出去，想必又是奇闻异谈！
栗嘉有点心疼他了。不光书教得好，还会修水龙头，真是技多不压身。
刘老师抓紧时间给他们讲课，栗嘉难得听得认真。就等着抽查文言文。
栗嘉回头看了好几遍时钟。快到七点了，还没一点动静。由衷希望老师能把背书这茬忘了。她太好面子，站起来当众出丑，就算脸上挂着不屑一顾，私下还是会恼半天。青春期的女生想要引人瞩目没错，得分场合，得看情况。
栗嘉默默祈祷，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当分针走到“10”，刘老师朝讲台走回去，放下课本。全班因他的举动提起了一口气。
该来的，终于来了！
栗嘉双手合起，无比虔诚地祈祷：刘老师，我那句“秃顶男人”是在骂凌彦月!求你放过我吧，要找就找他去！他是全校第一，背诵几百字的文言文而已，小事一桩！
＊
“好，开始抽查了。”
“……”
“我相信你们！”
“……”
“有自告奋勇的同学吗？”
“……”
“这么安静。”
“……”
“那我随便点了。”
＊
刘老师自言自语半天。
她想吐槽：背书能算光荣的事？还自告奋勇咧。
后来，刘老师像听见了她的腹中呓语，目光投向于她。她忍不住要骂人了！
没过几秒，他的目光挪走了。她瞬间笑开花。
悬念还在。
谈不上意外。
谁也舒坦不了。
刘老师清清喉咙：“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背不下来就真说不过去了。”他点了语文课代表。
她差点拍手叫好：干得漂亮！
想必语文课代表早做好光荣献身的准备，没辜负刘老师以及全班同学的希望。虽说有点紧张，声音稍显颤抖，还是背完了。期间，刘老师只提点过一次。
语文课代表坐下。
全班响起热烈的、绵长的掌声。可能心情实在太激动，这掌声一时半会没刹住，从而给人一种强烈的错觉——
“都给我停了！干什么，拖延时间啊！”
栗嘉混入其中，拍掌拍到兴奋，没跟上大家整齐的节奏，落了一拍。
“啪……”
哎呀。落单了。
刘老师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还是那句话，该来的总得来。
“栗嘉。”
栗嘉低头站起来。她浑身微颤，指尖微凉。
刘老师对她说：“别紧张。记得多少就背多少。”
栗嘉的一整个脑子里全是叫嚣的声音。
——你是专挑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笨蛋！
——要靠你拯救人类，地球迟早毁灭！
她抬头，面对现实。
余光之中，凌彦月正饶有兴趣地看过来。
她被看得热血沸腾，立马给自己加油打气。
咱输人不输阵！
她挺直身板，吸气收腹，洪亮地背出文言文的标题及作者的名字。
再然后……
凌彦月不忍直视地转回去，重新坐直身子。他的背影充斥着翻脸后的冷淡与无情。
刘老师叹气，越发觉得这不该啊，你这么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开头，怎么就没下文了呢。他开始怀疑人生。
“后面都不会了？”
栗嘉诚恳地点头：“是的。”
刘老师对她说：“栗嘉，二十遍。”
栗嘉接旨：“好。”坐下了。
刘老师整理好心情，视线继续扫射。这次，他的目光扫射到谁脸上，那人都会心虚地躲一下。
她心中的大石已然落下，现在神清气爽。一心一意地观战。
“我一把年纪了，别再让我失望。”刘老师坐在讲台的板凳上，嘀嘀咕咕，磨磨唧唧。
他点了一个全班都没料到的人。
“齐晖。”
齐晖一脸震惊，光是站起来就花了七八秒，还摇摇晃晃地，跟随时会倒下去一样。别提有多丢人了。
旁边的栗嘉偷摸地拿出抄写用的草稿本，放在课桌上。她好心泛滥，想帮他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