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胆子着实小，只敢瞥一眼。背完第一段后，彻底没声了。
刘老师没想让齐晖难堪，叫他坐下。
这一轮过后，能明显感到刘老师的不悦。
忽然。
气氛有些尴尬。
可能想找回一点颜面，刘老师点了凌彦月起来背。
凌彦月还挺自信的，立刻站起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很快，全班的视线全转移到他身上。
凌彦月因为怕冷，最近几天还穿着长袖的校服白衬衫。此时，袖子被卷起来，能看见白皙的手臂上青筋凸显。其实，他在男生当中算瘦的。
“呃……”他张开嘴。
全班鸦雀无声。
栗嘉盯着凌彦月的侧脸，连眼都不敢眨，生怕错过精彩瞬间。像小时候观看电视机里的魔术表演，总会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看到凌彦月的嘴唇动了，心想着：这家伙要开始显摆了！
没想到啊，之后会听见这样的一句话。
“我忘了。”
全班物议沸腾。
＊
“诶？”
“不是吧！”
“我的耳朵出问题了？”
“他确实说的是‘我忘了’。”
“快看刘老师！”
＊
别说栗嘉，其他同学也吓傻了。
一群人傻不拉几地相互确定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事实无法改变。说出来的话，会在空气里变成块状的记忆，永久保存下来。
“绝对没听错！”
“他凭什么背不出来？”
“凭什么……”
“对啊。他都不背，那我们为什么要背！”
刘老师的手有节奏地敲击讲台。他还耐着性子询问一番：“凌彦月，你到底背没背？”
凌彦月：“忘了。”
淡定得语不虚、气不弱。
大伙替他捏把冷汗。
＊
“撒谎。他那种脑子，背了会忘？”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普通人。很正常。”
“你考多少分，他考多少分。别把自己与他混为一谈。”
＊
教室里，叽叽喳喳一片。音量虽不大，却吵人得很，麻雀听了都头疼。
说到底，感到不适的并非是一句——“我忘了”，而是说这话的人是他。
刘老师见多说无益，憋着火气：“你先坐下，放学抄二十遍再回家！”同时，忍不住质问大家，“这篇文言文很难背吗？”
原本积压的负面情绪只等下课就能挥发干净，现经受刘老师的一顿指责，从而汇流成一条黑色的眼泪河，散发着恶臭。
所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透明锤子，敲击着他们的脑壳。
“你们有认真背吗？”
“来学校念书，为的什么？”
放学铃，突兀地乍现。
用声音切割了声音。
一切归于沉默。
心思随之沉落。
连同栗嘉都觉得凌彦月真是混蛋一个，居然让老师如此失望！
刘老师没数学老师的“闻铃间歇性失聪症”，立刻下课了。随后，将抽查不合格的几个人叫到讲台前。
栗嘉走过去时满脸歉意。另一边，飞快背上书包的夏梦容正在拼命朝她眨巴眼。
刘老师经过几个来回的深呼吸，终于恢复平静。对他们说：“回家好好背书，知道了吗？”
“知道了！”
栗嘉感觉身旁的凌彦月没吱声，老师也看着他。
凌彦月单独说了遍：“知道了。”
刘老师拍着他的肩膀，似安慰又似鼓励地说：“我一直很相信你，这次就当失误。高二最后的一场期末考，别叫我失望！”
“……”凌彦月一脸呆样。
见凌彦月跟站着的植物人似的，突然不吱声了。栗嘉气急败坏，火冒三丈。
刘老师满眼温柔地看着凌彦月，耐心等待他的回音。
凌彦月仍旧面无表情，仿佛灵魂出窍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话卡在这里，不进不退。
栗嘉握起拳头，头顶直冒热烟。她想警告凌彦月：麻利点。
想踩他一脚。看他穿了双白鞋。算了。
想揪他一把。犹豫该朝哪里下手。算了。
最后，干脆推了他一下。
凌彦月没站稳，往右边靠了靠。
在如此温柔体贴地提醒下，他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要干嘛了，回道：“好的。”
刘老师听到满意的答案，立刻笑了。从教材册里抽出几张纸，递给他们。
“老师这是？”栗嘉不懂就问。
“抄这上面。一人五张，肯定够了。”
栗嘉盯着抬头印有“荔城高级中学”六个大字的信纸，手在发抖，心在滴血。
“……真体贴。”
站在身侧的凌彦月闻声，跟着她后面温顺地说：“谢谢。”就像被她拿刀戳着腰窝一样乖巧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