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语气,确保没有一个字听着不敬:“老爷,请放过她,她最了解这些实验室的孩子们,他们不能失去她。”
医生在脑海里疯狂检索着能够交换的尺码,可是让他瞬间感到无力的,是助手痛苦的表情。
什么都威胁不到眼前的人,只有最纯净的利益才能打动他,可是他没有。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冯…咳咳…城……别瞎插嘴。”女人表情痛苦,她不想连累他,但那张脸上无畏的神情似乎在嘲笑他的胆小如鼠,“我平生最厌恨这些肮脏龌龊的东西,我宁愿死,也再也不要受人掣制指使,去伤害那些本可以拥抱蓝天的孩子。”女人用力掰着喉间的厚掌,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她感觉到身下有液体不断涌出,蹬踹的脚也渐渐使不上力气,“你们…做的事情……总……咳…总有一天…会………会……”
女人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医生沉默的看着她,脑缺氧,尿失禁,这个人就快要死了。
李鸿升挑眉,轻轻吐出一口烟,他平生最恨人忤逆他,他使了个眼色,侍从就掐的更加用力。
“你们都是…都是……”
她想说什么?
冯诚愣愣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感到无力,这一刻,他既不敢去看赵岳的眼睛,也不敢去注视李鸿升的脸,他拽着衣角,双目死死盯着地面,盯着他那泥泞不堪的鞋面。
他是来自小城的医生,拼了命的走出来,又囿于另一座暗无天日的牢笼。
他不想用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知识去伤害那些孩子,可他没有选择。
他的脚像被灌了铅,他应该冲上去,拼了命的救下他的助手,他们曾经同窗十五载。
青年此刻忽然有些憎恨女人,憎恨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厌憎之余,好像又什么都不剩了。
李鸿升略有玩味地看着他,那个眼神让他畏惧,畏惧了十几个春秋。
等到助手挣扎不动时,老人才示意汉子扔下她,女人睁着眼,肢体迅速失温。
她死了。
又一条生命像云一样在他眼前轻飘飘地飞走了。
“下次,我要听到满意的答案,而不是看到半死不活的废物。”
那个被唤作老爷的人在拥簇中离开了地下室。
助手的尸体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冯城有些狼狈地爬过去,趴在她的心口,妄想听到一点心跳。
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笑着坐在地上,笑着笑着又哭了。
李明珠被弃在角落里,满身的污水和针孔。
她沉默的装死,听着周围的脚步声。
“没生出好命啊,可怜虫。”
剩下来锁门的中年人可怜的看了女孩一眼,抚开她额前的脏发。
“咚。”一声,门关上了。
四周安静了一阵,确认周围没人了,少女努力的弯动手指,今天四肢没有回应,她咬了咬牙,可是十指就是不听使唤,只是木木的颤抖。
远处有细微的光线摇晃,这是之前没有的,是有人在可怜她吗?冰冷侵袭了她的身体,绝望占据她的大部分大脑。
少女拱起身子,想要贴近那微不足道的温暖。
好想活下去啊。她这样想。
少女在黑暗中昏睡,直到有声音将她唤醒。
那个声音说,怡安,到这来。
怡安,是谁呢?
真好听的名字。
她好像是有名字的,她叫什么呢?
她不记得了。
第二天,中年人开门发现了实验室里药死的冯城,浑身肿胀,部分发紫,但嘴角还微微笑着。
“我不叫李怡安!”女孩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忽然竭力地嘶吼,想坐起身,又被拉回到一张坚硬的机械病床上,手脚被皮带像捆绑野兽一样结实。
低下的视力只允许她看到白花花的墙和一张张陌生的脸。
人们在她面前停下,却不为她松绑,而是交流着什么,然后低头记录。
他们在说什么?女孩惊恐的发现一个事实,因为对方没有在说陌生的语言,而是她不再识字了。
女孩的脑中忽然涌入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两股力量相互扭曲交缠,让她头痛欲裂。
“我,不叫,李,怡安!”幼女眼睛红红的,那里面有愤怒,也有迷茫。
她想要陈述什么,好让自己记得,于是不断的重复着。
围在她身边的人又齐刷刷的低头,记录起来。
她不是李怡安,她不是。
女孩难得有机会发泄,一只手触碰到她的瞬间就被她狠咬一口,瞬间,一股电流从指尖窜入颅顶,疼痛和异样的酥麻感贯穿了她全身。
人声嘈杂中,女孩又昏过去。
“我不是……”喃喃的声音回转在她耳边,那声音太远。
她不是李怡安。她不是的。
雾蒙蒙的天空飘过几片云朵,透过囹圄一样的窗,华贵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李怡安额上的冷汗捂湿了枕头,外面响起几遍敲门声,过了一会,门被钥匙转开。
年迈的管家大步跨进房门,身后一群佣人低首在门口等待传唤。
这样的情况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小姐。”齐叔见状跪在床边,少女则表情痛苦,她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是发出一点气音。
一只寒鸦飞过,晃晃悠悠地停在枝头。
她被梦魇住了,而且不愿醒。
傍晚,李怡安穿戴整齐地坐在飘窗上,像只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