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犹豫了一下,低下了头,仿佛这是个不可言说的秘密,低声道:“钟家长女钟青逢,秀外慧中,听别人说,是个顶好的人,就是红颜多薄命。”
言下之意就是死了,李怡安会意。
青逢。
李怡安曾在哪瞄到过这个名字,一时半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青黛没看她的脸,而是接着说:“钟家大小姐也是大少爷的爱人,钟小姐薨逝后,大少爷执意抬她进门,曾经遭到许多族中长辈反对。”
大小姐配大少爷,二小姐配二少爷。
李怡安掰着手指,这是栽上钟家了啊?
“之后大少爷就突然失踪了,没有人找得到他,大老爷力排众议,在族谱加上了钟小姐的名字,但即便是这样,大少爷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个死了,一个失踪。
少女手中的请柬被揉出一个角。
“二少爷呢,他会去吗?”
青黛想了想,答道:“二少爷善马术,应当是会同去的。”
下午的阳光很好,寒冬腊月里还能铺出这么一片绿油油的草坪,足见钟家功夫是下足了。
李怡安走进庄园,只见马道边的流水席还未来多少人家,提前进来的大多是年级相仿的女孩。
钟家这次的排场不大,只邀请了几家和自己交好的家族,但场面布置相当风雅,绝非如今的钟家可以承担得起的。
李怡安只看几眼就撇开了头,又不能当饭吃。
但钟家这样的安排又让人止不住的多想,一个买卖绸缎起家的家族,却能挤进栎阳四大户的末位,手段不能说完全没有。
李怡安避开聚成一小团的小姐夫人,专门往草场深处挪动,终于在备马的厢房间找见一顶顶帐篷。
“黄二少爷来啦?里边请!”
少女掀开帐篷的一角,只见几个侍从游走在各个穿着华丽的男子身边,手里还捏着几卷画册。
这些画册甚至还有专门的名字,起名偷香卷,记载着流水席上各家小姐的门第人际,样貌身材供人选择。
李怡安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验证完自己的猜想后就沿着原路返回。
也许马会是假,但相看挑选妻子儿媳才是真。
可照理来说,她的婚事应该是由李家长辈亲自挑选的,再加上初雪那天略显狼狈的样子,和众说纷纭的身世。
这些人要离她离得远远的才对。
无缘无故的,邀请她来做什么?
说来倒也奇怪,那天以后,没有人关注她回来时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只停留在她回来的那天,那些惊诧的眼神,除了李长宏。
大家都失忆了,对那天的事闭口不提。
一层一层的疑云笼罩着帷幕后的人,让她觉得,也许那天不想她平安回来的人,不止一个。
李怡安走过流水席,她提着孔雀绿色的裙摆,余光里有很多相像的脸,掉在身后却如背了千斤重的目光,一些分贝大一点的杂音掉进她的耳朵里。
“那个就是李家捡回来的女儿啊?”
“是啊是啊,青阑昨天见到她了,据说还和六少爷吵起来了。”
“啊,六少爷?”
“要叫三小姐吧…”
“她算哪门子三小姐?”
“哎,别说了,她过来了……”
李怡安和所有人背道而驰,听青黛说,这儿的天池有名的很,冬日也不会结冰,要是春天,碧绿的湖水映着湛蓝的天,那才是美景一副。
李怡安对壮阔的景象兴趣不多,只想着打发点时间,她今日要见的,可另有其人。
远处的天池和入口的流水席隔着一大片马场沙地的距离,脚下走着,李怡安分了心里去想别的事。
齐鲁反了,这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人心是最容易摇摆不定的东西,他那样挑衅的表现,好像迫不及待要离开她身边。
但齐鲁还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她手上。
李怡安没留意脚下,粗大的沙粒掉进她的鞋袜里,硌脚硌的发麻,李怡安忍了忍。
她要留着齐鲁,等到他背后的人等不及了,杀了他,或早有一天利用他来杀了自己。
要动手,总会露出一些破绽,就像那天一样,那个人让她很快看清了,哪只恶鬼趴伏在身边。
只要知道这个想动手的人是谁。
李长宏,李京晟?
离婚期还有一段时间,她需要人,需要值得信任的人。
她不害怕以命相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怡安眼前一黑,头又开始昏起来,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她掐了掐手上勉强愈合的伤口,殷红色的血就迫不及待地涌出来,人也随之清醒不少。
只有这样,她才有时间,找到过去的真相。
她的处境太过被动,李鸿升病重的消息不是一天两天,何故这么急匆匆地把她送进来。
这代表着,李家需要一个人来掩盖住一些掩盖不住的事情。
那恰恰是她想要知道的事。
李怡安忽然想起暗无天日的监牢里,那个佝偻的老人,她太需要一个明白局势的人。
“吁——”
一阵阴影如旋风般的遮住了呆在原地思考的人,惊亮的马的嘶鸣声比风声先传入她的耳朵。
一匹毛色油光黑亮的马收到惊吓,高高的架起前蹄,溅起的泥土带着青草的味道,骑马的人用力拉紧拴绳,双腿紧夹马镫,马匹后退半步,前蹄稳当当地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