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父亲和兄长也都被傅英辞弹劾过,但沈萩却半分不怪傅英辞,甚至有几许感激之意。
旁人都道傅英辞公报私仇,看谁不顺眼便写奏疏弹劾。但在沈萩看来,傅英辞虽疯,却是半真半假的疯。
比如他弹劾父亲拥兵自重,要求父亲卸甲,如若当时父亲能从中悟出真意,主动交权,便也没有后来的赶尽杀绝。再比如他弹劾兄长有勇无谋,不堪重用,若兄长能以此为借口悬崖勒马,也不会在奔赴边境后和父亲双双战死。
此人性格偏执无状,随心所欲,世间仿佛没有能约束他的东西。
霍行曾给他和十公主赐婚,他断然拒绝,转头去了灵云寺带发出家。虽伤了皇家颜面,却也无可奈何,靖安侯府祖上有显赫军功,轻易不好叫他绝后。
沈萩在病榻上苟延下来,也有傅英辞一半的功劳,在她百无聊赖之际,宫人们同她讲述傅英辞的种种事迹,当真比编纂出的话本子还要精彩。
可惜,此人比自己还早死了几日。
据说他出家后跟卢妃有奸情,前去私会之时被霍行当场撞破,夜里两人便被赐了毒酒和白绫。
沈萩却是不信的,君要臣死,总要找出个合理由头。
卢妃是因为兄长权势过盛,霍行借她来敲打卢家。
那么傅英辞呢,又是为了什么?
不管为了什么,今日沈萩决计不会让自己跟霍行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也绝不容忍再有人拿自己和霍行造谣传言。
她整理了发饰衣裳,略一躬身从另一侧走出马车。
车前无人,风时不时吹开帘子,里头人若隐若现。
沈萩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高廉伸手撩开前面车帘,一抹雪青色身影随之走出,在他朝自己望过来的同时,沈萩以极快的速度爬上马车,弯腰闯了进去。
车内人闻声眉梢一挑,眼神往车门处下瞟。
沈萩立在原地,有片刻的失神,难怪,难怪他又疯,又被无数女娘追捧,这样的姿色,也确称得上美郎君。
他束发簪冠,墨绿色团花锦衣勾勒出精瘦却不失美感的身段,面孔白皙温润,双眸漆黑如墨,紧抿的唇暴露出他此刻极其不悦的情绪。
“下去!”
沈萩咽了下嗓子,然后默默往前,坐在他对面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