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梦魇困住的人是你。”
两个人走出书店,站在商业广场上。
太阳很大,大得人心底的阴影无处藏躲。
小蕙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她只是你的一个普通同学而已,同级同学,甚至不同班,你们这一生的交集仅有三次,一次,是六岁那年,她父亲带着她来你家借钱,一次,是十四岁那年,你送给了她一朵白色的玫瑰花,还有一次……”她顿了顿,“是十六岁那年,你亲眼目睹了她的自杀。”
“这么普通的交集,你会和千千万万的人发生千千万万次。没有必要,就因此感到愧疚,惦念多年。”
“你怎么会知道?”萧长矜抬头看她,觉得匪夷所思,这些事情,他几乎从不想起,不对,她说错了一点,十六岁那年,他是听同学说起,才知道她的死亡消息,他那时候上的是寄宿制高中,只有在周末才能出去半天,而江苔生死的那天,是星期二。”
“别自欺欺人了萧长矜,我和你好了两年,就听了两年你无意识从嘴里面叫出的她的名字,因为喜欢你,我都忍了,唯一一次动过分手的念头,还是你妈告诉我真相,说你以前亲眼看见这个女生跳下高架桥,愧疚于没能救下她,留下了心理阴影,那之后你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强制忘记了这件事,我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我,让你再次想起来……”
小蕙一边说,眼泪就流了下来,“那天的夜景那么好,站在天桥上,凉风习习,置身灯火璀璨,天上还有几颗闪耀的星星,我多开心能够接你下班,和你一起回家……那么糟糕的一件事,偏偏是在那时候被想起……”
萧长矜看着小蕙的模样,彻底懵了:“我妈真是这么告诉你的?”
那天两人又聊了很多,都是不爱吵架的人,心平气和。
小蕙声泪俱下,萧长矜心不在焉,熬啊熬,终于熬到了傍晚,吃完饭,他送她回了学校,接着便打电话给母亲。
“妈,你跟小蕙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江凤一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得两人吵架了,而且她也不希望儿子再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支支吾吾,萧长矜一通解释,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看过监控吗?确定不是你们记错了?”
“怎么没看过,那天晚上我上夜班,你爸在外地出差,警察先打给他,他没听清楚,以为是你出什么事,急疯了,连夜就驱车赶回来了………”
“你是说,那个星期二的晚上,我在那座高架桥上?”
“是。”江凤叹息,“儿子,五年了,你也该面对现实了,那根本不关我们的事啊。”
“妈,可是那天是星期二,我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怎么会出现在校外呢?”
“你逃学了。”江凤说。
萧长矜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江凤是国企的高级会计,记忆力很好,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五年前看过的监控。
八点三十二分,第二节晚自习下课,萧长矜和其他几个要到走廊休息的同学一起走出教室,八点四十分,萧长矜走出教学楼,八点五十五分,萧长矜翻墙出了校园……
十点,萧长矜上了高架桥。
十点二十一分,姚淑云跳下高架桥。
十点二十八分,萧长矜抵达案发现场,离宝马车不过十米。
十点三十分,江苔生跳下高架桥,萧长矜跪地痛哭。
……
听着话筒里母亲像台计算机一样精准地报出时间地点的声音,萧长矜后背渐渐发寒,他是个理科生,大学学的是编程相关,凭着兴趣接触过一点量子力学,越了解,越觉得物理实在是神乎其神,难以琢磨。
从未有这么一刻,能让他如此深刻地体会到量子力学对他、对人类、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学校的监控肯定是找不到了,高速路的监控去公安局应该能查到,可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此时此刻,他深信,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作用在了他身上。
——“妈,你听说过量子纠缠吗?”
“什么?”
“我和江苔生,不是陌生人,我们之间一定有,某种深厚的羁绊。”
江凤是个很实际的人,萧长矜知道,这种近于神学的科学,跟她解释了她也不一定会相信,索信不白费口舌,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出租屋里黑得要命,只有几盏幽暗的壁灯在发出光亮。
萧长矜喜欢黑暗,黑暗给他一种无名的安全感,所以平时一个人的时候,他很少开灯。
坐在靠背椅上,写了两行代码,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切换窗口发消息给高中时候的同桌林川,他俩特别有缘,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老喜欢把他俩调在一块儿,待的时间久了也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后来大学天南海北倒是很少联络了,听说他最近准备出国留学。
“林川,高一那会儿我逃课出校,遇见有人自杀那事,你还记得吗?”萧长矜没拐弯抹角。
林川发了个惊讶的表情,接着跟上一行话,意味深长:“想起来了?”
“嗯,你记得那天我为啥要出去吗?”
“你说你感冒。”
“实际呢?”
“我看你活蹦乱跳的。”
“然后呢。”
“你去找老班请假,她不在,其他老师不给批,你就翻墙出去咯。”
“行,没事了。”林川性子和萧长矜差不多,也都能琢磨到对方在想什么,萧长矜没费什么力,就收集好了信息。
这下他确定了,江凤和小蕙说的是真的,他的父母和老师同学,他们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