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这里。
萧长矜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抿了抿唇,想要跟上去。
当他拉开门,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让他快点回家。
于是他真的回了家,回到了另一个人的家。
清晨,阳光洒落到客厅的木质地板上,墙壁上贴着的镜子在这晴好的天气中自在地反着光。
萧长矜的脚踏上地板的一瞬间,静谧被打破。
空气中都能嗅到不安的气息,小蕙趴在桌子上痛哭。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江苔生,也曾经这样哭过。
不管是萧长矜还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都着实感到心疼了。
他走上前去,拉开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这是他们的家吗?
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小蕙的父母呢?
萧长矜低头,看了看桌上没有动过筷子的面,疑惑,为什么,总是在这个场景循环呢?
这里,停留着张义渠怎样的执念?
他为执念所扰,卷入江苔生的梦。
张义渠进入的又是谁的梦,谁在挂念着他?
萧长矜凝着眉。
小蕙已然抬起头来,眼睛被泪水冲刷得晶莹,她努力地笑着:“哥,你可不可以吃完这碗面再走?”
萧长矜一怔,“噢”了一声,听话地拿起筷子。
他开始吃那碗面,慢慢地,一注一注地吃。
似乎他也预感到了这是别离,心情沉重而不舍。
小蕙,他的前女友。
温柔、独立、聪明、勤奋、善良。
她深深爱着他,他却辜负她、利用她、舍弃她。
在水中的窒息感传来,脑海中突然模糊地涌现一些画面。
——“哥,风筝飞得好高,真想快快长大,长大了,像它一样自由。”
——“哥,你做饭真好吃,能不能天天给我做?”
——“兄妹为什么不能一直在一起?”
——“张义渠,吻我。”
——“你只是妈妈捡来的野孩子,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
后来,尖锐的警笛声,打破了这些或美好或痛苦的互动,一切归于沉寂。
画面定格成一片黑暗,小蕙的声音像诅咒一样挥之不去:
“哥,我错了,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醒醒啊张义渠!你个骗子,不是说会永远保护我的吗?”
萧长矜强忍着不适感吃完了面。
小蕙递过来两张纸。
萧长矜缓缓擦了擦嘴,歉意浓重,“他要是知道我这么对你,一定会宰了我。”
这句话很像玩笑,然而在此情此景里由他嘴里说出来,又显得格外沉重。
“哥。”小蕙看着他,面目悲哀,“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多年。”
“我总会回到这个早晨,你走得那一天,甚至都没动筷子,外套也没穿。
那时候是夏天了,但临川嘛,早晚冷,中午热,你掉进那么深的大海里,冷不冷呢?
你就是人太好了,那些人才什么事都找你。我真恨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打电话,你就不会死。
你才27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之间还有好多事情没有说清呢。
哥……”
“我……应该走了。”萧长矜看着小蕙,轻声道。
他惦念着江苔生,他还得去找她。
小蕙的脸僵住,嘴唇保持着最后一个字发音的口型。
半响,她缓慢地,点头。
萧长矜站起身,拿上外套,路过镜子时,停下。
他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上面的表情是那样的悲哀。
这是张义渠最想回到的一天,他最想,陪妹妹吃完那碗面。
他最想,听妹妹的话,穿上外套,别着凉。
他最想,告诉妹妹,哥哥没有怪她,哥哥希望她能好好生活。
可惜他不是他,他无法宽慰她。
这是张义渠的悲哀,也是他的释然。
他救了他,他便帮他完成这个他的、也是妹妹的夙愿。
天无道,叫有情人分离。
现在,他该走了,去完成自己的愿望,改变这天道。
拉开门。这一次,他看到了江苔生。
绿草如茵的野地,蜿蜒的河流横亘其中,河边树下的长凳上,江苔生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垂着头,目光凝然,像在思考,又似在发呆。
天空万里无云,却没有一丝热意。
是个好天气。
她坐在那儿,好似心境空明。
萧长矜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然后,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柔声道:“江苔生,我们再去查案好不好?”
江苔生摇摇头。
萧长矜担忧,是不是在监控里看到自己母亲的事情刺激到她了,正想着用什么话语宽慰,她开口了,声音很轻。
“张警官,我找到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