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矜一惊,严肃道:“你自己去查案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说完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点重。
她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凶手是我妈妈。”
萧长矜愕然。
江苔生的目光侧向一旁,他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只兔子玩偶,成色已经很旧,看样子用了很多年,脏脏软软的,眼睛由两个黑色的纽扣缝制而成。
她看着它,“张警官,这段时间,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苔苔……”萧长矜禁不住,唤起了她的乳名,仿佛他真的是个二十七岁的警官,而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又或者,他是二十一岁的萧长矜,她是被他养了六年的江苔生。
江苔生把那只兔子抱在怀里,捏了捏它的心。
“滋滋”的两三秒电流声后,兔子开口说话了,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苔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短短的一句话,江苔生听了三遍。
“苔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苔苔,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
她目光呆滞而淡然,他却落下泪来,直起身,将她揽入怀里。
江苔生被萧长矜搂着,闭上眼睛,咬了咬下唇,似乎仍在克制情绪。
“这是爸爸,最后想对我说的话,当年的我,却没有听到。”
萧长矜恍然大悟,明白了他来这里的意义,就是为了江苔生能够找到那只兔子。
如果,当年她能够找到这只兔子,是不是就不会死?是不是会听她父亲的话,好好活着。
“这只兔子,是当年家里很穷很穷的时候,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他以为小女孩都会喜欢毛绒玩具,可是我不喜欢,我觉得它们很可怕。
就像,被禁锢的灵魂,想醒却醒不过来。
小时候的我是说不出这个理由的,就是直觉上的不喜欢,但它是爸爸送我的,爸爸那段时间很忙,我就把它放在床前,当作是爸爸陪着我。
过了几年,家里变得富裕了,我理直气壮地把它还给了爸爸,说不想再要这么旧的小兔,爸爸没说什么,笑笑接过来。
我以为他会把它扔了,没想到这只兔子,就放在他的卧室里。
我竟然一直也没发现。
小时候陪伴我睡觉的兔子,长大后又陪爸爸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那么不在意它,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它还有录音的功能,也许上天执意教人愧悔,愧悔无知时候的不珍惜。”
……
兔子一定还录到了其他东西。
江苔生不愿去回忆的东西。
萧长矜闭上眼睛,抱着她,仿佛与她融为一体。
他进入她的记忆。
回到江家那栋不见天日的别墅。
每个人都有被困住的一天。
十六岁的江苔生被困在了2014年的6月21日。
那一天,她去另一个城市参加夏令营,她许久不见的父亲突然回家,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却死在了那个停电的夜晚。
江苔生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天去寻找真相,这是个很耗费体力的事,他本就是寄居在他人体内的游魂,每一次行动都会令他疲惫不堪,她不想他再受累受苦。
终于,有了收获,是她无意间碰到那只兔子。
这根本不是江振山口中地毯上随意买的便宜玩偶。
这是在那个贫穷的、为生活奔波的年月里,常常晚归的他,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能给她更好的陪伴而找人专门定制的兔子。
他告诉她,这只小兔也叫“苔苔”,有什么心愿,叫它的名字,同它说话,它就会帮她实现。
遇到危险的时候,向小兔求助,它就会让它的朋友赶到她身边。
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个向兔子说过的愿望都实现了。
她只向小兔求助过一次,就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她一个人在家,觉得好害怕,就对兔子说:“苔苔,危险!打雷,苔苔害怕!”
半小时后,江振山淋得浑身湿透,出现在她面前。
小江苔生揉揉眼睛,说:“爸爸,原来你是苔苔的朋友呀。”
十六岁的江苔生安静地坐在床上,听完了父亲临终前录下的那些杂乱的声音。
她揉揉眼睛,说:“爸爸,原来你是……”
她说不下去,哽住了,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萧长矜走上前去,想抱抱她。
他的手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变得透明,没有实感。
哦,他现在是在她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旁观者。萧长矜恍悟。
那些录音还原了事情的大部分的真相。
场景一转,回到江振山死亡前的那一个小时。
姚淑云果然在现场。
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萧长矜听不真切他们在吵什么,因为这部分声音没有被录下来。
他们吵了大概十分钟,姚淑云出了房间,江振山在椅子上坐下,垂着头不说话,样子很是落寞。
五分钟后,姚淑云端着一杯水回来了。
她在那五分钟决定了要杀死自己的丈夫这件事。
江振山以为这是和好的信号,毫无疑虑地接过那杯水喝下。
姚淑云在床上坐下。
看着江振山慢慢地出现头晕、干呕、倒地、口吐白沫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