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忙碌起来,日子就过的飞快。
韶歌只觉得刚刚重新习惯了在长乐宫中的生活,对女红、插花和点茶稍微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心,并在讲堂里忽略兄弟姐妹们的找茬或者挑衅,再勉强完成哥哥布置的诸多作业……这一年,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除夕那一天下起了小雪。
韶歌今日抄经十分专心,从笔墨中抬头,便已经日影西斜。往日若赶早回宫,她恐怕难免因为大宴的繁华与自己无关而暗自失落,但从去年开始,她大概再不会了。那些根本无关的东西,已经很难再牵动她的心情,她的眼界变宽了,世界却变小了,只能装下那么几个人,至于其他……便都无所谓。
只是可惜,也许是天意弄人,韶歌这一日清净的修行,终究不能有一个安静如初的结尾。
大门被踹开,吱嘎一声爆响。
“秦楼楚馆、歌姬乐娘,对你来说当真就那么重要?”女人的声音尖利,回荡在堂屋内,与满院的肃穆庄重格格不入。
“我与他们并没什么,不过是正常应酬,”万宏信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照月,你若时常因此怀疑我,那我们此后还是——”
“你要舍弃我?”照月明显带了哭腔,“我千金之躯委身于你,现今你竟为了几个戏子便要将我舍弃?”
“照月,你说话该讲求证据,我虽风流,爱的人不少,却从不做那脚踏两只船的窝囊事!既说了爱你,那此刻便只爱你一人,你非但不信,还怀疑我与他人勾结!”
“我不要、我不止要你此刻爱我,我要你承诺一生一世都爱我!”
“何必呢,照月,”万宏信无奈道,“我从初见你时便觉得你该是洒脱的人,既然是谈感情,自当好聚好散,你既时时猜疑惶惶不可终日,我们在一处叫你如此胆战心惊,何必还继续折磨?”
“折磨。”
魏照月的语气彻底凉下来,“万宏信,你抱我说爱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折磨,你现在将我一心全都带走,却要和我说什么好聚好散吗?”
“照月,”万宏信道,“你我心中都无比清楚的,不是吗?你的婚配早有定数,你我之力能扭转圣意吗?我们在此之间寻求一刻情感依偎,只图个开心便……”
“你只要开心!”魏照月喊起来,“我却要如何开怀?我要这一时的开怀有什么用?宏信,你便忍心看我被许给那木讷呆滞的学究赵闻,就此在一个小院里面孤寡终生吗?你口口声声说心疼我,就眼睁睁见我去受苦,无动于衷吗!”
“那你要我如何?你当我是何人,照月,”万宏信明显叹了口气,“你是一国公主!尚不能如何,我又能怎样?”
“你不能、你父亲不能吗?”
魏照月处当当几声,像是她踉跄着没有站稳,“万国舅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谁人不知?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你就说你爱我,说你想要娶我,让他们将那赵闻送走,你来做这驸马不行吗?”
“照月,你不能不讲道理——”
“哐——”
两人身后的屏风轰然倒塌。
屋内的灰尘被搅弄起来,掀起浓厚的焚香之气。
碎裂的木头弹到韶歌身旁几寸,在打上衣袍前刹住了脚。
“……魏韶歌?”
照月看清了眼前人,二话不说就撸了袖子想要上前,好在被万宏信及时揽住,不然她手中的珠串此刻一级钢砸在魏韶歌头上。
韶歌倒没什么波澜。
她自跪在地上,写好了最后几个字,将小白云撂在砚台上,把经纸轻手放置在佛像之前,方才起身。
“你早就在这,方才我们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照月破口而出,“卑贱的东西,只会听人的墙角,你——”
“我自清晨就在此屋之中,是你二人硬闯进来,”韶歌道,“我尚未嫌你扰了我的清净,你却吵嚷起来。”
“魏韶歌——”
“魏照月!”韶歌厉声道。
她并未如照月那般歇斯底里,对面红眼的女人却被她气势骇住了。
“我没有心思听你和情郎的故事,你想嫁给谁、能嫁给谁,我也毫无兴趣,”韶歌冷声道,“只是我提醒你,今日是除夕,宫宴我无须去,你却迟不了的。”
她说着偏头看向窗外的斜阳,残阳方才收束,夜幕即将降临,“现在出门,没准还能赶上开席。”
魏照月的脸涨得通红,她指着韶歌将眼睛瞪了半晌,终究一甩衣袖,“今日之事,魏韶歌,你但凡敢说出一个字,我必叫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照月,”万宏信出言,他目光向着不远处韶歌身前的佛像,并不敢直视之。
“晦气的东西,”照月压低了声音,看着韶歌低低骂道,“有你在这,都污了神明的眼睛。”
“是,”韶歌轻笑一声,“就是不知神佛见了照月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会不会开怀。”
“你——”
“好了!”万宏信捉了照月的手,“时辰不早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两人推推搡搡地出了门,此地空余一地狼藉。
韶歌叹了口气,挽了挽衣袖,蹲下去扶瘫倒在地上的屏风。
“施主不必白费力气。”
一个小师傅,不知何时出现在韶歌面前。
“……啊?”韶歌连忙站起来,“对不起。”
她看着一地狼藉,也发现就算扶起来,恐怕也无可拼凑。
“我来赔偿吧。”
小师傅笑了一声,“既非施主的过错,施主谈什么赔偿?”
“她……”韶歌眉头一拧,“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