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因下午就要见教官,安排军训,这一天上午也是放得格外早。季杳抱着军训装备往校外走,太阳将她晒得脸颊很烫。今早的自我介绍中,有几位令她印象深刻,同桌姚羽是其中之一,她学跳舞很多年,还参加过省市的比赛,而且还练字,中考成绩也在班上排名前五,耀眼得不像话。
那位跟姚羽认识的后桌少年苏日安是市里中考第一名,但申请转到一中,这些是蒋老师透露的,他本人只说比较喜欢摄影,以后大家出游什么的,可以给大家拍照……无论是姚羽的舞蹈,还是苏日安的摄影,在当时的季杳心里都是遥不可及的爱好,他们像是那些电视剧里的人物,而不该跟自己待在同一间教室,成为她的同学。
下午的军训强度并不大,依旧早早结束,沈学姐说一中这两年军训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晚上也不会要求学生继续操练,给予他们更多时间休息。因此晚上季杳时不时会在客厅书架那儿转悠找书看看,她在语文课本上知道过许多名人作家,读过一些节选作品,但从没看过完整的著作,她家里没什么书,哥哥买的一些书也连同他跟自己的教材一起被父母卖给收废品的了。
沈学姐因上晚自习,每天很晚回来,早上又早起去学校早读,因此两人虽同住,但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这让季杳自在一些。她也逐渐在这座不大的房子里寻找到了一些乐趣,阳台一角有个旧铁皮桶里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她每天傍晚回来都会浇一浇。还有书架上那些或知名或无名的书,都是她军训期间打发时间的好帮手。
军训还在继续,对季杳来说,晒太阳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军姿,她总是学得奇形怪状,甚至教官都无奈地表示,季杳身体协调力太差,从一开始的表演方阵逐步将她淘汰到后勤部队——不必再跟着训练。一开始被淘汰下来,季杳感到很伤自尊,就好像她比别人差一样,坐在一旁闷闷不乐。后来陆陆续续有几个女生也坐了过来,但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好像淘汰是一件很好的事。对她们而言,确实是件好事,不用站在大太阳下练军姿、跑操、喊口号,只需要每天出勤报到一下,后面的时间自行安排即可。
季杳捧着脸望着操场上跟随指令移动的同学们,在那一大片同一着装的人群中,她辨识出了自己的同桌——姚羽站在第一排,身姿挺拔,精神奕奕。她看了一会儿,重又埋头继续看书,《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她已经看了5天,终于要到结局,她第一次感受到读小说的乐趣,感受到不同人生的境遇起伏,而在她过往有限的认知里,人生要么读书要么出去打工,再之后的命运她还未思考过。
每到傍晚5点,学校门口道路两边被各种卖饭食的小吃车占据着,人流拥堵,声音嘈杂。季杳买了点卷饼拎着到隔壁的小卖部打电话,她背对着道路,电话接通的时候,不由得翘起了嘴角:“哥!”
身旁的冰柜被人拉开,一股凉意冒了出来,季杳瞥了一眼冰柜里的雪糕,便见一只腕上绑着一条红绳的手挑中了她视线停驻的那只绿豆雪糕。她不自觉地顺着那只手的动线往上看,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那人咬着雪糕对她点了点头,利落地付完钱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他那辆车轮子很大,整个人骑上去是往前倾的姿态,而且没有后座,跟她家里的那种自行车不太一样。
回过神来,哥哥问她军训得如何,正好他也在军训,只不过远在上海,天气比家乡更闷热。季霄问她适不适应现在的高中生活,他这个妹妹从小就内向,话不多,也不善处理人际关系,家里亲戚都说她小时候车祸撞到脑子了,要不是学习一直不错,估计就得得拉去医院做检查。
季杳也好奇哥哥的大学生活,只是他的描述过于简单和抽象,毕竟他到上海也只是很短的时间,只说大学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晚上季杳把《平凡的世界》看到了结局,又想到来县城前听到自己的一个初中同学已经订婚的消息,人的命运在某一时刻就突然分岔了,但永远不知道是哪一个时刻。季杳想,如果自己的人生也是一本小说,她很想知道自己的结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