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起苦蝉,危鹤随之鸣动。所有人都死死捂住耳朵,凌茜用力抱紧琵琶,眉间显露焦灼,脸色也变得难看,吓掉魂般惊恐地瞪着我。
“你在使何邪术?如此凄厉的鬼叫,也就你炼得出来!”她骇然地奏起琵琶,音律好像饱受摧残的细草,枯黄又渺小,没有根,也没有归处,施加些许压力便破散了。
我止住苦蝉:“我炼的不是鬼叫,是昧火。你们之所以听到鬼叫,是因为苦蝉音律覆盖到的地方都会燃起昧火,而鬼迫于危鹤声响无法逃跑,他们害怕才会叫。”
“你要火烧十二阁吗!”凌茜刹那两颊青白,双腿也失去力气,人突然矮一截似的。
她凝眸认真探究我的神色,发觉不像玩笑,即惶恐地尖叫起来:“你若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阁主不会轻饶你!”
“这段音你听着刺耳,其实不超越清玉,我单烧你就够了。”我掐诀念咒,凌茜周围骤然掀起一股热浪。
火焰还没显色,弟子们已全部远远退开,生怕受到波及。
凌茜不死心地拨弄琴弦,音调毫不连贯,也没力量,堪称孱弱多病,阎王听见这病秧子声儿都得哭两嗓子。
我从呼啸的火声中听到琴音被吞没的动静,还有凌茜悲凉且发抖的啼哭,先前的冷骂和毒笑全不再了。
其实我从未把她视作敌人,对她的态度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从不主动招惹她,对于她平常生活中的胡搅蛮缠大多采取无视态度,倘若换角度来看,都称得上纵容的地步。
我也比很多弟子更了解她,就算不关心,多年被迫接触之下也摸透了,爱好口味甚至脾气秉性,她不吃花生我都知道。
她爱弹爱唱,琵琶在她手里相较于武器更是乐器。
我欣赏她的歌声,因为平常她惯会取悦楚尽,唯独歌声唱出了自己——没有卖弄的技巧,也没有拙劣的奉承,所流露出的稚嫩青涩反倒给人以质感和力度。
但我越是这样,越招她不满。
她曾指着鼻子逼问我恨不恨她,我莫名其妙,反问她有何可恨?心说懒得搭理你而已,恨还真谈不上。
她无比气愤,认为我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还胸有成竹地对我说:“你就装罢,我早晚给你真面目扒出来!”
我如今才明白,我根本无甚真假面目让她扒。
她不过是想通过得寸进尺的欺压手段逼到我忍耐的极限,再将其冠上“真面目”的名头,就像现在。
“我早看出你心狠手辣,平日装得一副清高模样,终究是瞒楚尽的手段......”凌茜泪眼模糊地煽动四周:“你们都看见了,她岂止是无法无天!在十二阁内都毫无忌惮,何况在外了!”
我曾以为她是妒忌,今朝真想问问她:“你恨我吗?”
“恨!”凌茜不假思索地嚎啕:“我恨死你了!”
我本来是吓唬她,假若真烧火早燃起来了,可此番还真不想轻易放过她,遂再次攥起苦蝉。
我踏入热浪,以骨笳尖端横抹凌茜琵琶表面,于她耳畔低声道:“跳梁小丑。”
琴弦崩断的声响混着她的惊叫,热气随后消散。
我认为新账旧账一起算,她法器被毁不算冤。
凌茜捧着烂琵琶,面部完全痉挛了,失去筋骨般跌在地上,一阵心疼过后,紧抿的嘴唇松了松,后知后觉般冲我大叫:“你刚刚是在讽刺我吗?”
“你再怎么恨我,我对你亦是无感。”我轻言慢语地告诉她:“以你的程度,根本没有成为我对手的资格。”
凌茜不甘不满,但难得一见地努力克制着怒火。这份隐忍仿佛在暗下决心,要让此刻的耻辱变为前进的动力。
“你等着!从今以后没有你好日子过!”
此话一出,我想我大抵是高估她了。人家也许在思考如何打击报复,起码要将这回当众出丑的脸面讨回来。
“都在闹甚!”
凌茜见裴衾予赶来,双眸瞬间燃起希望,脸再次舒展开:“裴长老!烟雀毁我法器!”
裴衾予朝我看来,我指向还在流血的左肩告诉他:“凌茜伤我在先。”
“你血口喷人!”凌茜底气十足地嚷:“在场有人为你作证吗!”
清玉鸦雀无声,我眼前这么多人,都跟石像似的伫立在原地,无一个表态,也无一个说话。
我再次被刺痛,蓦地感到委屈,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是烟雀作恶多端!”麟父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污蔑我:“她先来伤我,这位女弟子看不过去才与她较量!结果她不仅要火烧十二阁,还要烧死这名女弟子,见你来才罢手,又觉得不解恨,便生生毁其法器!”
“是吗?”裴衾予平静地负起手,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夫才从阁主处出来,天昭之事老夫已然知晓。你既见阁主卷轴映得天昭山,也该清楚它同样映得清玉广场。”
麟父脸上的意外神色尚未褪尽,便受到裴衾予一连串的轰赶,言辞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难堪,且没有丝毫还口和商量的余地。
因为裴衾予不耐烦地俩眼一闭甚也不听,喊出的声音永远比对方大,虽然态度恶劣,但语言很礼貌,“请”字永远挂在嘴边。
裴衾予在顺利请走麟父之后慢悠悠地转向凌茜,眼光比匕首更尖锐,致使凌茜在他的沉默中颤抖,好像随时就要晕厥。
“凌茜,你敢拿匕首刺同窗,安的甚么心!”裴衾予一道惊雷劈下,暴风雨跟着到来:“众长老在卷轴中看你行为,连一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因为你们五阁隋清长老已经羞愧得面红耳赤!她无颜亲自前来,你快抱上琵琶随老夫去见她!”
裴衾予又板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