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忽然拔高了声音,侧转过身体来,脸上怒气浮动。
“他凭什么!”
“阿徵。”
她制止他再言出不逊,看着名册笑道:“少主选亲,新娘子来了许多,你说,我要不要也来一出‘选新郎’?”
但少主选亲大典出了无锋刺客混入这桩事,她怕无锋也给自己安排上,自己便摇头否决了。
只是抬头去看远徵时,吓了一跳。
雪一样苍白的少年的眼尾曳出了霞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雪融成水,轻轻滚落。
“姐姐、不要我和哥哥了吗?”
藏在衣间的手捏住了宽大素色衣袖的一角,用力太甚,手背上细长的青筋明晰可见。
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否决,少年震颤着抬起微微闪烁着的眼眸,不自觉露出了略显生硬的面部线条。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的孺因:完了,似乎真惹恼了。
伸手覆在他手背上,先把即将报废的衣料解救出来,她手指拨弄了两下对方小辫子上的铃铛,俯身之间,她的发也跟着动,于是亭中一时清脆的铃铛声迭起伏出。
二人都有一刻的停顿,目光相触一瞬,双双移开视线。
孺因后知后觉,远徵已经长大了呀。忽然就多了些难言的惆怅。
只是下一刻,他又换了一角去捏,孺因哭笑不得。
“我的婚事尚早,况且我一介废人,或许没人愿意娶我,该着急的是你尚角哥哥。”
年轻人刚转晴的脸色又阴了下来,“谁那么有眼无珠,我将他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孺因:倒也不必如此。
“那边是?”
一个接一个的红色身影消失在回廊上的雕窗之中,孺因疑惑发问,正巧打破这古怪的氛围。
只是看清是一群姑娘时,玩笑的神色不经一肃。
宫门崇尚黑色,素来不会有这样的艳色出现,联系选亲大典一事,这些姑娘们的身份昭然若揭。
“这不是那批混入了无锋刺客的新娘吗?怎么会出现在此?”
孺因眸光微动,几乎一刹那就得到了答案。
定是宫子羽心生不忍,想要放走新娘。
那可不行。
她偏头,“阿徵,去看看。”
宫远徵看了她一刻,没有将实情说出口,只应声而动,留下一个漆黑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房檐上。
孺因也提裙起身,缓步踏上回廊。
*
那边,宫子羽五指在一块墙壁上一按,通往旧尘山谷之外的密道在众人面前大开。
刚要让新娘们进去,谁知被一向与他不对付的宫远徵拦下了。
“宫子羽。”
所有人循声望去,十六七岁、模样俊俏的少年端立在屋顶之上、夜空之下,他慢斯条理地戴上黑金绣纹的手套,玄色的披风摩挲着瓦片,猎猎之声伴随着骤起的夜风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渗透进五脏六腑。
来人年轻、俊秀、肆意妄为,紧张的氛围在屋檐之下、墙壁之围的众人间弥散开来,暂时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年纪不大的少年眼神很冷漠,审视的目光掠过众人,他脸上划过一抹不屑的笑,手指翻转,一颗石头径直就打在密道的开关上。
宫子羽眼睁睁看着洞开的石门“砰”地一声阖上,还没来得及出声质问,那边宫远徵已然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他连忙错身躲避,二人衣料相擦而过之时,对方目带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躲开金繁一击,回旋间向新娘们掷出一颗毒丸。
毒丸在新娘间炸开,棕黄色的毒雾在空气中弥漫,毒素也随之侵入众人体内。
新娘这边慌乱的慌乱,沉稳的静观其变,另一边的三人却早早缠斗在了一起。
宫远徵先是挡下金繁的迎面刺来的一刀,再拦下宫子羽。
眸光微动,正想趁机打宫子羽一顿,那边金繁又一刀刺来,他反应极快地伸手握住刀刃,任其从头穿梭至刀柄处。特制的手套与银白的刀身摩擦间火星四溅,一闪而过的寒光正好照亮一双桀骜不驯的眼。
论身手,他宫远徵除了兄姊可从未怕过谁。
一招得手,他顺势打了一直看不顺眼的宫子羽好几下,最后一掌,他蓄了力,意要给对方些苦头吃吃,未料得被金繁一个小小的绿玉侍给拦下了,还险些被其内力所伤。
心里一点疑窦顿生,这时又听到宫子羽怒气冲冲地喊他:“宫远徵!”
“她们可都是待选新娘,你这么做也太不记后果了!”
他看了金繁一眼,到底未曾把一个侍卫看在眼里,只瞧向宫子羽,不屑地哼笑,乖张尽显,“果然是最怜香惜玉的羽公子,可她们中混进了无锋细作,就应该全部处死。”
这边争论起来,一时吵嚷不休,宫子羽瞧见一新娘跌跌撞撞的向他跑来之时,下意识伸手去接,不料下一刻却被反制。
主动咬钩的鱼儿嘴上说着要威胁羽公子性命的话,宫远徵心说你要真弄死了才好,嘴上也一贯不留情地说“那就看看你先死还是他先死”,手上却很实诚地投了颗石子封住宫子羽的穴道,避免他被毒素侵蚀,而此时,隐藏在暗处的宫唤羽适时出现,击晕了无锋刺客。
至此,这出戏也就唱完了。
“远徵弟弟,你莽撞了。”
孺因刚至拐角时正听见此话,眸光轻瞥过被侍卫押下去的新娘,又转回来,语调很清淡,“莽撞的是谁,少主心中想必要更加清楚一些。”
听见熟悉的声音,少年回头间脸上就带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