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平静的湖面下暗潮汹涌,各怀鬼胎的人粉墨登场,要将此间闹剧完美收官。
时辰已经不早了,官家捏了捏倦怠的眉眼,看向沈楼旗,开口问道,“你既已逃脱,为何不去上府鸣鼓申冤?”
沈楼旗说,“去了,长安令将我以扰乱民心罪当场仗了八十棍。”
卢府尹脸色皆白地看向李桦,后者哼笑着,认命般地撇开了脸。明少卿对他们的眉眼官司熟视无睹,翻翻册子,附和道,“确有其事。”
“八十棍?”这人是铁打的不成,宣宁吃惊地看着他,“这样你还活着呢?”
“我憋着一口气,他们果然被我骗过,将我被裹进草席丢进了乱葬岗。如果不是谢先生救我一命,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谢先生?宣宁吓了个倒仰,不会又是那个无处不在的谢方行吧?
李桦愣愣的还在思索,楚郢已识得了这个讯息,他问道,“谢先生是谁?”
“好了,不过是个大夫,与本案无关之事,世子私下询问即可。”沈亥风忽然开口,抬起青瓷小瓶在沈楼旗鼻下一放,那少年两眼一翻,失力磕倒,脑袋撞在榧板上“砰”的好大一声,就此晕了过去。
李意如低声道,“事有蹊跷。”
宣宁也点头,“毋庸置疑,他认识谢方行。”
可官家为何也不起疑?少女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却不想场中仍有一人视线紧紧跟随着她,就连她那样谨慎的一句低语都看出了端倪。
她又念叨那个名字了,谢方行究竟是谁?萧且随凝神一想,好似上回为她修镜子之时,听她和卫缺说过一句,去承江王府请谢先生。会是同一个人么?
可承江王府的人怎会对她不利呢?还有那个砚台,找个机会,一定向她问问明白。
“沈亥风!为什么不让他说!”李桦冷冷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
沈亥风上前几步,难得地敛起了笑脸,他拿起一叠白纹纸拍在李桦身上,李桦猝不及防,纸张飘落满地,他还没来得及斥责,余光却见到那纸上触目惊心的伤情详记,眼角猛跳,有些难以再言。
“平日里你们之间明争暗斗,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官家沉沉的声线扫过殿中,像无形的绳索切断了所有喧嚣。
“李家向来不惧皇子皇孙们各显神通,太子之位空悬,为的也是能让贤能者居上。”他叹了声,“李桦,舍本逐末了。”
杀一个大胆犯上的侍卫,刺一个身份不明的三州世子,拉拢荆西,混淆血脉,这些争权夺利的戏码官家都不甚在意。
李桦跪在地上,目光停留在白纹纸上的墨迹,失去亲人、失去劳作力、失去家财,从永宁坊火光中存过的百姓虽侥幸保全小命,却仍然忍受着炙火留下的无尽苦果。
“阿耶,儿知错了。”他俯在地上,背脊颤抖着,抬首时眼中沁出泪来,说道,“儿一时糊涂,那日大雨,儿万没想到火势会蔓延得这样快,阿耶!儿断没有残民害物之心啊!”
戚妃听见他声音悲戚,心中一痛,忙跪下为他劝说,“官家,都是妾的错,是妾怕长平心里不痛快,慌乱之下才想了这个法子遮掩的,您要罚就罚妾吧,桦哥儿他是无心做错事的!”
“无心…”长平笑了一声,重复了一遍,“无心…”
戚妃想不明白,沈复旌先是勾引了公主,而后又对皇子不敬,本就应该诛他九族,左右都是一个死,可桦哥儿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沈楼旗,他沈家也未绝后啊,为何还要罚他。
见官家迟迟不说话,戚妃觉得事儿还有指望,给长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同附和,她开口道,“官家,您有所不知,桦哥儿对沈复旌动怒是情有可原的,他——”
此言一出,场上几人都白了脸色,戚妃后知后觉地住了嘴,而官家猛地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戚妃性子轻浮,一向目中无人,对圣人无礼,说话也从来不过脑子,实在德不配位。
只是当年夺嫡之乱,戚家与王家都未曾背离过他,纵然新人频换,这么多年他从未真正冷落过她。
紫宸殿议事了一整日,鹅梨香也燃尽了,清浅的断裂之声响起,一缕青烟袅袅,须臾间香气淡淡飘散,再闻不见。
“鹅梨香中加了苏合粉,有些刺鼻,下回不要燃了。”官家莫名吩咐了一句,对戚妃说道,“继续说。”
戚妃看了看淄川王惨白的脸色,犹豫该不该开口,沈复旌爱重轻愁,应也不想让她哥哥承受不白之冤吧,况且他也已经死了,多背几个罪责又如何!
这番思忖后,她小心斟酌着,说道,“沈复旌对长平不敬,是罪有应得啊,桦哥儿为妹妹抱不平,下手就没了轻重,看似冲动,实则是重情重义呀,官家,看在他一片赤忱,便饶了他这一回吧!”
官家“哦”了一声,看向淄川王问道,“是这样么?”
戚妃说了这话,也是为他开脱,否则如何解释淄川王不敢让长平知晓介个,再坏也不过如此了,魏公主名声差也不是一两天了,不差长平一个,李桦最终点点头,答道,“是。”
长平惨然笑了一声,又在官家的注视下垂首。
官家说道,“先前淄川王所言,‘怕惊了长平的胎’,原来在三月时,你便知长平有了身孕?那为何隐而不报,还让宣宁胡闹行事,与楚世子定了亲事?楚世子,你又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楚郢脑瓜子嗡嗡的,若答他早已知晓,那自然是蔑视皇权,视圣旨为儿戏,若答他并不知晓,那众人皆会认为这个孩子的来由大有文章。
“你与长平是何时开始往来的?”
等长平生下孩子,中朝不会承认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