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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2 / 3)

同她一个萍水相逢的落魄旅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净渊法师说话声低了低,“她父亲昨日遣人递了信来,说要接她回家。”

阮京玉执杯的手一顿,才施施然地抿了口苦茶,“好事啊,回去做官家小姐,总好过在寺里空耗。楼姑娘找我,难不成是走得急,要同我道别?”

净渊师父却摇头,“信里说明日便来接她,可我瞧楼姑娘的样子,似乎不大愿意家去,她找你兴许是想……”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传来。“咚、咚、咚……”由远及近,在寂寥深夜里回荡。

月光洒白院墙,很快,巨大的黑影爬了上去,行动间状似一只挥动刀斧前肢的螳螂。

来的是个身穿衲衣,支着拐的年轻姑娘。正是楼冬天。

楼冬天的腿天生畸形,右腿曲着,足尖点地,只能靠拐杖在腋下架着走路。

十几年如此,腿膝处衣裳磨得发白,也能健步如飞,只是深更半夜瞧见她奔走,着实有些骇人。

“师父。”楼冬天怯怯地站在那儿,身形歪斜,“我……我想跟阮姐姐说几句话……”

净渊法师不做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行吧。”阮京玉搁下茶杯,“那咱们去你屋里?”

楼冬天忙不迭点头,跟师父招呼过,便领着人往僧寮去。

良山宝寺的僧寮简陋,楼冬天不必和僧众挤一张长连床,但她住的单寮也逼仄,只一张禅床,一张案桌。

桌上灯盏火光熹微,楼冬天就请人坐在亮处的凳子上。

她站跟前儿默默梭梭的,半晌不言语。

阮京玉无奈地启了个头,“听法师说你要回家……”

扑通!

楼冬天突然跪地,下了决心似得很响的一声,拐杖也丢在旁边。

一室寂静,直到油灯啪地爆了个火花,头顶才飘起温凉似水的声音,“起来吧,若是有事求我,跪不跪都不会左右我的决定。”

楼冬天迟疑地缓缓抬头,入目是阮京玉那张苍白骨削的脸,一双眼菩萨似得明眸善睐,微垂着瞧她。

她决意地把头低了下去,不肯起,鼻尖几乎擦着阮京玉沾泥的布鞋。

她从未拜过佛祖,此刻却匍匐在这人脚下,虔敬地像个真正的信徒。

“我,我不想……回家,求你帮我。”她把“回家”两字讲的很难言启齿。

“我能帮你什么?”阮京玉好笑,这事怎么能求到她头上来,大概这个不谙世事的姑娘没见过世面,把随便一个外来人当成了厉害的人物。

“以你的身份,要想离开良山,必定是你父亲跟圣上求了恩典才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是你不想就不用承接的。”

“那怎么……可是,我……”楼冬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声音渐渐弱下去。

阮京玉叹口气,当她是害怕了,楼冬天也算个名人,不过是臭名昭著。蛇鼠躲在阴沟里,是怕见光的。

“你父亲如今是吏部尚书,官居三品,回家后,有他护持,再没人敢欺负你了,不比现在见人就躲,连山下镇子都不敢去的强?”

“我情愿留在寺里。”

楼冬天蚊呐似得细声,油盐不进地叫人恼火。阮京玉严厉起来,“可惜没人在乎你的意愿,又不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我阿妈……”楼冬天攥紧了手指,“我娘恨死他了!我不要那人做我父亲。”

“她恨所以你也恨?你外祖父罪大恶极,姓楼的阙兰人十六年前全被下旨处死,只剩你母亲怀着身孕不好处置,先圣上再仁慈,也无人敢求情,若不是你父亲豁出命开这个口……”

“他是为着他自己!”楼冬天猛地直起身,脸上的表情难得鲜活起来。

那个心思扭曲的母亲让怨怼在孩子的心里扎了根,阮京玉只道罢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帮不了你。”

“可以的,可以的……”楼冬天又软下去,跌坐在自己的脚跟上。眼前一根骨杖,笔直的竖着,“你也不是大梁人。”

两年前在河边捡到阮京玉时,她就觉得这人脸孔雪白的,额高鼻挺,和来寺里拜佛的那些女香客完全两样,身上的血衣也不像梁国制式。

如今活下来了,恰巧也是右腿坏的厉害。这是天定的机缘。

阮京玉懂了这言外之意,她轻笑了声,却没说是也不是。

“阙兰人脸阔鼻高眼深,头发和瞳孔大多呈琥珀色……你看我与你长得像吗?”

楼冬天只有一半阙兰人的血统,细柳眉狐狸眼,高翘鼻尖下巴,眼仁和藏在巾帻下的头发确实呈琥珀色,不用对照,她也知道是不像的。

“他没见过我,只知道我生下来腿就不好,兴许能蒙混过去呢!”

“行不通的,你我不仅样貌不肖似,年岁更是不相当,就算我有心,也替不了你啊。”阮京玉不再理会她,这就要起身出去。

“那想个什么别的法子!”楼冬天一下抓住了面前青纱的袍袖,“我是决计不要回去的……”

她认准了阮京玉有能耐。没人知道阮京玉是谁,也许名字都是假的,可她华衣染血离奇的出现在良山,曾如蝼蚁苟延残喘,如今还能做这睥睨的姿态。

阮京玉是能挣命的,便叫她去入那龙潭虎穴吧!

那双菩萨明眸善睐的眼凉薄地看向了别处,后侧的禅床角落,放了一个包袱,裹的好好的。

“阮姐姐……你帮帮我,就当是,就当是……”

“就当是我还你的?”

阮京玉目光转了回来,垂眼看她,楼冬天抿着唇不说话了。

“也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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