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在宋婉离开后,叫来了良木。
他知道宋婉应该不会带着伤回去宋家,但怕她一个受伤的女子夜半在街上遇见什么意外,所以叫良木派人去远远看着宋婉,得知宋婉去治了伤,找了客栈住下后,他才放心。
屋中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匕首也已经收起,他闭着眼靠在椅中,静默了良久,同良木说:“那个丫头,断她一只手,明日天亮后,扔回宋家门口。”
良木点点头,片刻后问:“那……守着宋姑娘的人呢,要撤回来么?”
陈朔闻言,略一思索后轻轻摇头,“先让他呆着吧。”
一个受伤的弱女子住在鱼龙混杂的客栈里,不是很安全,有人盯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还有,宋婉的行李,明日早早的去外头找个地方放起来,待什么时候宋婉回宋家的时候,一并给她送去。”
交代完一些细枝末节,陈朔随意沐浴了下,熄灯躺下休息。
屋中四下昏黑无光,他却毫无睡意,脑中胡乱闪现着和宋婉谈话的一幕幕,过了许久才恍然。
她说话那会儿,似乎有不少时候,都还带着笑……
她不难过吗?
被宋大夫人当作踏脚石那样的对待。
可转念一想,她只是个庶女,而庶女是没有资格忤逆嫡母的。
想着她说起宋家事情时,那淡然掺杂苦味,却又几许讽刺的笑意……她也是无奈的。
但,这些事不是他需要去想的,且她自己也说了,都过去了。
这件事,以及宋婉同陈家,都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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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翌日晨间,陈朔刚用完早饭,良木便跑来跟他说:“公子,客栈那边宋姑娘好像不太好,说是客栈掌柜敲了几遍门都不开,慌张之下撬开门一看,宋姑娘烧的人事不省……”
陈朔一听,剑眉顿时凝起,几步便跨出了房门:“备车!”
不多时,陈朔来到客栈,询问过后到了宋婉的房中,客栈掌柜见有人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昨夜这姑娘一个人带伤入住的时候他就有些担心出什么事,于是一早起便来敲门,谁料方才一撬开门差点吓死他。
此刻见陈朔来,掌柜的心有余悸道:“我一开门进来,吓了好一大跳,姑娘手上沾着血,人烧的滚烫怎么也叫不醒,吓得我赶紧去隔壁找大夫,这会儿厨房里正在煎药,公子你来了正好,不然这位姑娘真烧出个好歹来,我这小店可担待不起。”
“多谢掌柜的细心。”
“不必不必,都是应当的。”
陈朔看着掌柜离开后,才转身走到床前。
宋婉受伤的手搭在床边,一张脸烧的通红,长长的发丝因为汗湿紧贴在她脸侧的肌肤上,看着脆弱又无助,他轻叹了口气,回头问良木:“她的行李你安置在何处了?”
良木道:“就放在茶店的后院,那儿空房多。”
陈朔点点头:“那你就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打理干净些,再找个会照顾伤患的妇人。”
良木一听就明白了,当即便离开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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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
天亮后,门房一打开大门,便看见被丢在家门口的烛心。
烛心断了手臂,也没有得到医治,早已疼的昏了过去。
门房将这件事上报之时,宋大夫人正在梳头,闻言便猜昨夜一切还算顺利,烛心的伤应该是陈家惩处给她看的,是在告诉她,他们陈家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
可宋大夫人却丝毫不惧,有宋婉那个贱骨头在,再加上那种药的用途,陈家岂敢张扬?除非他们不想要陈朔的名声。
倒是这一回,宋婉总算是在陈家待不下去了。
但她却没回来?她能去哪儿?
想了想,便交代身边的晓姑,道:“烛心既然伤了手不能再伺候,那便解了她的身契,再给她三十两,叫她拿去看伤吧。可怜她也在府里伺候了多年,一会儿你备好车叫人送她回家,临走前别忘了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叫她喝口热茶,怎么也得叫她干干静静的回去见家里人才是。”
晓姑点头去安排,烛心已经被抬进了门房里,晓姑来了见她还晕着,抬手便捏着烛心的下巴,将一盏茶灌了进去。
替换衣裳时候,烛心痛醒过来,听完晓姑传达宋大夫人的话,又看着晓姑将身契和银两塞进她怀里,她眼泪一下便涌出了:“晓姑,求你再和夫人说说,我这手怕是难治,再求夫人赏些银两吧……”
晓姑皱眉道:“你这丫头好不懂事,你是在陈家做错事被罚回来的,夫人没有另行惩处你,还给你银钱看伤已是宽十分宽容了!你不感恩便罢,怎还如此不知进退?”
言罢,不等烛心再说什么,便打开门冲外招招手,片刻后,有苦难言的烛心便被抬上了马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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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小二将药送了上来。
陈朔看着摆在床头桌上的汤药,又看看昏睡不醒的宋婉,觉得应该把她叫醒,便在床边坐下,喊了宋婉几声。
果然喊不醒。
又过了片刻,他摸了摸已经温热的药碗,决定不能再等了,便试探着,先戳了戳宋婉盖着被子的肩膀,仍不醒。
他无奈叹气,不再客气,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宋婉的脸,眼见着她长睫轻颤了几下,却仍是不醒。
他只得下了重手……扯了两下她的头发。
这下,宋婉醒了过来,一双眼缓缓睁开后,迷茫的眨了眨,很快就又想闭上。
陈朔立即喊她:“宋婉!别再睡了,起来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