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青天白日,望月楼周遭五里地清个干净,千户所围个囫囵,哪儿来的刺客?
乱乱地忙,大小官员相继失色,他们攒的这宴!自己身家性命倒在其次,可太子驾但凡有个山高水低,实吃不得兜着走,纷纷慌神跌脚,尤其见着楼头,格外勇悍的几名乌衣人冲开侍卫,举的恁大口的刀,奔上楼来!
“护驾,护驾!”张同知好歹存一分长官气度,勉力维系,使近卫看护李怀雍,又亲领着左右千户往楼下探看情形缓急。
女眷这边儿距楼口远着些,也不免心惊脚忙,众妇人簇拥云箫韶远远儿退到栏杆边上。
越过栏杆往下看,瞧一眼却怎的?
只见栏杆外头乌泱泱黑衣人四处聚来,直似黑鳅儿冲积赶海口,没个禁!与千户所侍卫拼杀在一处,白鹤惊飞,珍卉摧折,舞乐班子琵琶倒、筝儿乱,却那伙子乌衣人谁手底下留情?明晃晃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韩大娘、张娘子面上唬得煞白,相顾皆惊,边上碧容,方才楼上传话说她勾的大运道,贵人瞧上她了,她款步上来磕头,没想到真是贵人,竟然是太子妃娘娘抬举,连忙殷勤陪着说话,因也叫围困在这里。
此时立在云箫韶边上,急惶惶的:“千户所今日循遣侍卫五百,想是能、能拦得住罢?”
能不能的,照云箫韶打量,难。
顷刻间的事儿,恰如爆竹燃火烈马失缰,乌衣人已杀上楼,与侍卫乱做一处,两席当中座屏遭池鱼之殃,哐啷一声看叫撞倒在地,李怀雍、韩通判等搊扶张同知退到内里。
李怀雍沉声道:“着精干人手,向州府传信。”左右千户领命,要亲自带人杀出重围。
他们这一撤出去,李怀雍面前蓦地空出一片,合该有事,几步外一名乌衣人正结果手上,竟然瞅着这空档横错越来!边上张同知、韩通判等立时慌了,“殿下!”“太子殿下!”,众女眷也惊呼出声。
那人势头猛得很,离不差几步,眼见要冲到李怀雍面上。云箫韶冷眼看着,心头一口气不知不觉遏住,一把抓住近旁谁的胳膊,却不是忧惶是雀跃,只盼乌衣人那刀子再快上几分。
至于后头她如何,他们这起子人逃脱得不得,她竟然一时半刻没顾上。
却说她拉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碧容。
碧容看李怀雍,和云箫韶看李怀雍,同人不同眼,那哪只是一个人,那是天大的前程!再看看忙脚赶来的侍卫,那个不带刀?左右冲进来只一个人,后头州府随即就能到,碧容一咬牙一狠心,闷头望太子爷跟前撞去。
满座皆惊,碧容与那乌衣人堪堪前后脚,李怀雍又不是个束手就擒的没胆气货,劈手夺那乌衣人手中宽刀,冷不防后冲出一人,一头怼他胸前:“奴救爷的驾!休伤我的爷!”
这一下,大小官员女眷惊醒也似,可不怎说的,州府驰援,这帮子强人还值什么?当务之急可不是表忠心?立时鼠鼠懦懦的劲头尽丢开,一拥而上护主李怀雍,张娘子、韩大娘等则靠牢着云箫韶。
叫人严严实实遮着挡着,云箫韶看见李怀雍已强过那乌衣人,宽口刀握在手中,碧容在他臂弯,他却一眼没看,目光凛凛,只望云箫韶看来。
仍是嘈杂仍是凌乱,夫妻二个隔着乌压压人群视线撞到一处。
后头再怎的,云箫韶精神乏乏,记不真切。
依稀好似是州府来援,乌衣人鱼贯奔逃,从伏诛的几人身上搜出来,他们乌衣内里襟子皆绣有白莲,应当是民间猖獗不止的净莲教。净莲教的妖孽不知怎的和前朝一帮子余孽勾连上,常干袭杀赴任官员、劫掠朝廷银粮一类勾当,素有,今儿不巧撞到太子爷手里。
只有云箫韶瞧得门儿清,李怀雍正教人收他们兵刃、衣伏留档上,回头追溯布匹、铁炼的源头,云箫韶却知道能查到哪儿去。
约摸不盈月前,她在正阳宫帮着徐皇后料理过一应春祭的物什,虽说这项是由头,徐皇后要紧还是召她过去说话儿,但她自幼是个伶俐的,一应礼器幡儿、祭服黑白束,她打眼瞧过就记在心里。
这会子她即刻认出来,乌衣人身上的白莲,那丝线是白玉藕花丝,宫里独一份儿。
这起子所谓刺客,且去查,三查两不查就能查到宫中尚服局,而尚服局是听命于谁?能是一句话说不上的徐皇后?不能,一定是执掌后宫的冯氏。再看看乌衣人前后仿佛未卜先知,进退有素,今日这宴李怀雍常服,脑门子上又没写着“当朝太子”四个字,他们偏准准地撞他近前。
云箫韶心中冷凝,怕不是她的好夫君,借的甚净莲教好壳子。
太子李怀雍,前有红绡梨被诬,后有望月楼遇刺,都与冯氏说也不清,即便仁和帝再是偏这心,也总不能坐视不理。好,好筹谋。
张同知等不住告罪,额上冷汗岑岑,追击乌衣人的,各处扶补伤患的,却就那等赶巧,没逮着一个活口。云箫韶随张娘子、韩大娘安置椅上,垂着眼睛不发一言。
她不去就山,山来就她。
“箫娘,”众目睽睽李怀雍迳来,又俯下身,“那个碧容,是你遣去替我挡一挡么?”
满堂皆见,太子爷到太子妃边上絮絮安抚,亲昵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实际李怀雍加重三分语气:“太子妃,你观本宫遇险,毫不作为,是么?与宫中正月十五的灯宴一般。”
他说四个字:“作壁上观。”
又说:“自古说表子无情,本宫倒看着真正卖俏为生的表子倒有情有义。”
这话说的,岂不是说云箫韶表子不如?云箫肯韶耐他,眼儿一抬,轻声细语:“殿下,真正是遇险?听闻瘾癣并非不可伪造,今日这乌衣人莫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