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直口快:“大人乃京城百姓父母官,为何一直推三阻四?”
京兆尹额间冒出冷汗:“这事非一时能决定,本官得先禀报上官知晓,还望贵府通融一二。明日我遣人来给司大人赔罪礼,望贵府莫怪罪……”
说罢他匆匆行一礼,不等司府的仆从反应便忙声告辞离去。
仆从只得去汇报管事。
蒲叔公眉头皱了皱,看着即将黑下来的天色以及夜幕隐隐挂出来的盈盈满月,面上闪过一抹忧色,匆匆往乌螣堂走去:
“罢了,此事明日再说,我得先去看看大人。”
这一夜度过的格外漫长。
明窈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傍晚了。
她是饿醒的,睁眼时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双手双脚已经被冻僵了。她怔怔地,辨认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距离她被绑走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大抵是怕她跑掉,双脚依旧没有松绑,但双手的麻绳被解开了。
明窈看到她背上多了个棉被,棉被里披了个不合身的棉衣。料子很破旧,针脚粗糙,只能勉强用来御寒。
旁边放了干饼食物。
原来隐约感受到有人来给她送棉衣、食物喝和水又离开并不是梦。
明窈拿起干饼,触感冰凉,她饿了,低头咬了一口。
很凉,很干硬。
她慢慢咀嚼吞咽,夕阳落了下来。
明拍掉手上的碎屑,重新握起金钗用力去划脚腕的麻绳。
这个是死结,已经冻硬了,划不断,更解不开,必须用小刀割。
眼前越来越昏沉,头痛加剧了。
她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
原来自己发烧了。
明窈靠在树上呼救:“有人吗,有人吗……”
安雀道上连个行人都没有,更逞论大门紧关的府邸。
她对着冰凉的双手哈了口气,哈出一团雾气,下一秒头重脚轻。
她晕倒在地上。
次日,明窈发起了高烧。
她偶时清醒,勉强吃了几口粮饼,捂着嘴咳了几下,血丝咳了出来。
她擦掉掌心的血丝,拖着身体挪向街道对侧,那个漂亮宅子的主人不打算救她,但她得去借个小刀。
再切不断脚腕冻硬的麻绳,她会死在这里。
明窈吃力极了,望着遥遥大门,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声音不大,像是猫叫。
高烧将她的精神气蚕食殆尽。
她不怕死掉。可是死掉了,秋姨娘在泉下会心疼的。
明窈意识有些恍惚了。
天色又暗下来了,繁星慢慢爬上。
击鼓打更的声音响起时,司羡元体内肆意横行的内力才终于平息,三天的兵荒马乱终于结束,蒲叔公长长松了口气。
冬雪堆满庭院,白茫茫的一片寂静。昨夜又下大了。
天尚未亮,蒲叔公走到大门,唤来仆从把积雪打扫干净,推开大门时愣了一下。
安雀道正中央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晕倒的明窈。
蒲叔公这才想起她的存在,疾步走过去,一时摸不准她死了多久了,心中生出些许懊恼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刚要把尸体捞起来厚葬,却发现鹅黄小袄胸脯处微弱的起伏。
人还活着?!
“来人!”
蒲叔公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到司羡元穿着朱红朝服走出来,道:“大人何不休息片刻?”
司羡元眉峰微微压着,面上透着几分厌懒,常常勾着的笑眼也没了:“早朝。”
他随手扯了下袖口,抬眸时瞥见地面积雪中的人:“今日是谁负责处理尸首?”
蒲叔公连忙把小姑娘扶起来:“大人,她是三日前被送来的那位明家小女郎,今晨发现晕倒在我们府前。凛冬严寒,她气息脉象微弱至极,再不得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司羡元伸手探了探明窈的鼻息,眉头只是微微一蹙便面无表情。府邸马车正好驶出来,他浑不在意地收了手,捻掉指腹沾染的零星温热,随口道:
“死便死了。”
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但那又如何。
司羡元心中没什么动容,死伤他见得多了,老少皆有。坐上累累白骨堆砌的高位宝座,他心肠冷硬,不知温情。
蒲叔公抱着明窈,低头看她苍白又泛着几分坨红的面颊。这张脸是真的好看,也怪不得齐侗这般贪权附势的小人会挑中她。
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蒲叔公叹了口气:“是个可怜的……”
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孙女也是死在冬天里,道:“明氏罪该万死,但稚子无辜。”
司羡元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手指搭在车窗上敲了敲。
蒲叔公猜不出他在思考什么。此人向来都是这般厌怠的神色,让他有几分没底。
估摸着自己的话没有丝毫作用,蒲叔公再次叹了口气,抱着明窈欲要离开。
但下一秒,昏睡的小女孩似是清醒了一瞬,眸子紧闭,无意识地伸出手,求救似的向前抓了抓。
半昏半醒的明窈碰到了司羡元的手指。
她触及到丝缕温暖,努力想要拉住它。司羡元蓦地睁开眼,眸里闪过几分戾气,有杀意一闪而过。
蒲叔公吓得要把她抱走,但小姑娘很快就软软垂下手,昏迷过去。
司羡元皱了皱眉又松开,淡声吩咐上朝。车夫驾马起步。
安雀道干净如雪,高挂的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