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来活”可不是给他们做和事佬。
没那么闲。
有人言“人遭遇皆系之命”,月老却讲究“天下之事皆前定”。
也就是说,这个人你应该遇见,却不该动情,尽早忘却,好把心腾出来放更深刻的人。
我打听到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当真好听,唤“云绮”。二班的,小有名气,算是个小班花。
难得积极,上课我都没睡觉,睁眼听了个右手螺旋定理,这节课不太优雅,凡人都手舞足蹈,一到下午大课间我就冲了出去。
全班都因而一愣,我听见有人问孟小琼:“她一般不啥啥都不积极吗?怎么又听课又活动的?”
孟小琼:“我比你还懵,估计是鬼缠身了。”
……
好,好。
我堂堂一个神仙,被尔等说成鬼缠身。
本仙记仇,但眼下挺急,此仇明天再记。
到二班门口,我一个急刹车,撞见云绮一脸落魄地出了门。
看出来是伤得深了,她这浑身上下,无一不写着“垂头丧气”。一张漂亮的小脸没什么突出的,唯有两个大肿眼泡。
我跟上去,见她上了天台。
这地方还是我第一次来,场地平旷,阳光绚烂,大门一看,风争先恐后地朝我扑来。
我定了定神,方才睁开眼,就见一对人影站在拐角处,贴的很近,不知在谈论什么。
高个那人正是我历史老师。
虽然没了修为,但我还记得一些“落伍”的诀,这费神不费力,只要我精力集中,就算凡人之躯也可以驾驭。
我随口念了个,屏蔽一切嘈杂,让声音清楚入耳。
先说好,我可不是偷听,本月老职责所在。
“您真的……不喜欢我了么?”
“你很好,但你思想太幼稚了,我们之间不合适,你适合更好的,不是我。”
“可是我只喜欢你啊!您的每节课,我都像信徒一样虔诚……您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哎,你还是太年轻了。”
“可是,您还、您还、吻了我……”
“只是嘴唇碰了嘴唇,你不必当真。”
嚯。
饶是我见了这么多的人情世故,“嘴唇碰嘴唇”这种奇葩话,我还是第一次听。
这老师果真了不得,改天上课探探他姻缘,但愿是没有,要不然我还得亲手给他薅了。
有脚步声靠近,我下意识往门后一躲。
李凡当着我面扬长而去,嘴里还吹了个调,好像甩掉了什么大麻烦,浑身轻巧了不少。
我皱了下眉,回身去看天台的云绮,她捏着校服一角,后背都在颤抖,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滚滚而落。
我很少心疼这种白痴小姑娘,但此刻我必须承认,我不好受。
待她哭够了,已经是预备铃响。
我在门后安静地等着,睁眼闭眼都是她抽抽噎噎的哭声。我叹了口气,摸了一把颈上红绳。
她调整好状态,又挤出来一个比哭还丑的笑,从我身边急匆匆地经过。
我终于冷声开口。
“第17个。”
云绮在平台的脚步一停,向上看过来:“谁?”
我站在一处死角,没答。
“你是他碰过的第17个女孩。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恨他吗?”
云绮咬着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两只中指对齐,再拉开,一根红绳被我牵引而出。那条线从我指间断开,一端连着我,另一端循着气息,找到它的宿主,而后脱离主体,缠在她的手腕上。
“我去!这、这什么东西?”
云绮终于惊讶,这就对了,请对我放尊重点。
“我要是你,我就拿得起放得下,不给他任何放荡的机会。”我说,“这红线月老指引,你若真有决心放下,便去一趟月老庙吧。”
云绮吓得不轻,动也不敢动,嘴更不利索了,上一句谢谢高人,下一句高人贵姓。
……
高人姓桑,赶紧滚吧,高人要回去上课了。
第二遍铃声打响,云绮终于放弃与我沟通,一阵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我才从死角走出来。
不出意外,我迟到又被罚站了。
但我心情还不错,站着门口还听了一会儿英语课。倒是给英语老师吓够呛,鼻梁出汗,一节课扶八百次眼镜。
放学时,孟小琼问我:“你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是不是发现了人生的乐趣?”
还人生的乐趣,没有。
只有赚钱的乐趣。
我正要开口,余远我俩只见插话:“桑月同学一直都很积极啊!”
“……怎么说?”我挑眉。
“你不积极吗?”余远呆呆的,“你不积极怎么会把我的真题全做了?你还跟我们说你们数学老师上课喜欢分享她初恋,这不是证明你开始认真听课了吗?”
我愣住半晌,突然之间,有一种陋习被人发现的局促。
听课了吗?
我只是觉得那老师蹩脚的故事有趣。
浑身不得劲,我急急忙忙地走了,转眼就把这两位“聒噪”甩到了身后。
没大课间那么巧合,我走到校门口都没见到云绮,刚想直接前往月老庙,脚步却不由一停。
我在校门口东张西望了一阵,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天边的落日与我视线平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