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和邬启常常以为开过分的玩笑吵起来,诸如他多吃了我一根胡萝卜,把我好不容易写的作业藏起来……
我俩跟现在一样,也谁也不理谁,好像有一纸不放在明面上的约定——谁先理谁就是丢了大脸。
可是到最后,总会有一个人忍不住凑过去,委屈又不甘心地说:“喂,无论如何该和好了吧!”
当时不懂事,两小无猜,傻了吧唧的。
现在懂事了,想装傻,还他妈装不了。
邬启很安静地看着我,雪落了满地,落了我俩一头。
他问我,“你是想跟我和好,还是不想管那天的事?”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邬启也没想听到答案,好像在我的无言中,明白了我的胶着。他揉了一把我的脑袋,雪化在他的手掌心里,又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隔着越来越大的雪花片垂眸看我,最后很轻的一声笑了,“走吧。”
“去哪?”我问。
“回家。”
我攥着他的袖口没动。
他只好扯了扯,语气都跟着放轻,像耳语,“走了,乖。”
“……”
就这样了?
这就走了?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说。
但我沉默就沉默在于,我还什么都不想说。因为他什么都没问。
我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如何想我,又怎么愿意跟我说话了。
还有……
“我不乖。”
喂。
别哄小孩子。
真的不考虑和好吗。
-
雪有染白整个城市的力量。
无论城市有多绚丽,最后都被披上一层单薄的白色绒衣,我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发现凡间的生活原来是一天比一天单调的。
我和邬启……
似乎有些缓和。
表现在于,我们可以在一群人聊天时自然地融合进去,有时候还能呛上几句。这样一对比,就显得我俩单独在一起时,更加地无聊和难耐。
我真的怀疑我俩大概就这么断了,等再过去几百年,我们在天庭的某次宴会上见面,我会对他露出我最最虚伪的笑容,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最近,这帮凡人又开始无差别复习,整个班级全都沉下心,准备一月初的期末考试,窗外窗内全部鸦雀无声,只剩下满地泥脚印,证明着这帮人刚才闹腾过。
课间时,孟小琼抽走我的笔,哎了声。
我:“笔管在晴晴那,笔没油了别找我。”
“不是,”孟小琼又把笔给我塞回来,“桑月姐姐,跨年想怎么过?”
我顿了下,刚抬起头,就看见过道的邬启把一张卷子卷成筒,圈在手掌里,敲了下前面男生的头,借过。
我下意识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
“还能怎么过!”李光横仰过来说,“小眼镜,就那年纪第一,整了个跨年考试,从十点开始考,写完直接跨年,说这样意义重大。”
这种想法听上去很奇怪,但发生在余远身上,就很正常。
孟小琼望而却步,“那你加油。晴晴呢?”
田晴晴托腮转过来,“我们家民主,这种时候估计不会让我学习。应该去看文化广场的烟花秀吧,不知道今年准备的怎么样。”
“咦——不看。”李光横道,“一年比一年烂,建议过来陪我考试。”
田晴晴:“你死边去吧!”
孟小琼不太满意,又问:“光头强,许峰不会跟你一起考吧?”
“你怎么知道?”李光横说。
“靠。那谁被我激情五排?”
我耸耸肩,“激情单排也可以。”
孟小琼:“……”
“你又整什么活啊?”孟小琼问了一圈,最后又问到我身上,嫌我在这说风凉话,“下个王者荣耀!赶紧!手机那么多内存不用,留着下崽么?”
“……”
我把她脑袋推开,无奈道:“31号那天有事,没时间。”
“啊——”
孟小琼咚地砸在桌上,“那你不行启哥肯定也不行了,救命——”
接着我就插上耳机继续刷题了,我最近发现如果能把一本练习册一道不差的全部做完,是一个非常满足强迫症的成就。
孟小琼还在旁边一边哀嚎一边问人,我选择性听不见。
不过不是我故意拒绝她,只是跨年那天,我接了一个差事。
开始没想太多,在月老庙看见差事就接了,刚才孟小琼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是跨年。
凡人对“跨年”的执念挺大,算是一个阳历上辞旧迎新,新的开始。
这就跟我们神仙无关了。
我那天肯定在月老庙啊,辞不了旧迎不了新,我这辈子都得在红线堆里庸庸碌碌。
至于邬启那天要干什么,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那一天他会在我脑袋里面出现一晚上。
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
跨年那天,我还是一如既往出现在月老庙里。
天下情劫难逃一个定律,大概就是一个人不喜欢了,另一个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唔,大部分人管这个叫做“纠缠”。
所以说红线跟月老庙还是有点关系的,把缠起来的线解开,也算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了。
我在月老庙跟那个人聊着,站在月老像后面,目光停留在月老庙院子里的灯,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