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尸骨遍野。
往昔,每每想到此战的惨像,陆云卿只觉得心痛和惋惜……至今日才知,原来当年竟是如此……
“这件事情,是不是和景烨有关?”
“呵,我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沈齐风得意地笑着,“陆云卿,你应该明白的。”
“以陛下的才智,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陆屿是易如反掌。”
“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当初和太子关系亲近,挡了陛下的路。”
“那雍州一战的将士,陆家的家丁丫鬟,他们的死,全是因为你们啊。”
沈齐风的话,像是恶咒一般,一字一句地入耳,令人痛苦至极,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样的感情……愤恨?不值?失望?亦或是悲凉?
沈齐风看着痛苦、愤恨的女子,阴鸷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笑。
今日之后,碍眼的人全都不会再有了,再没有人影响他沈家以后的仕途了。
但是突然间,陆云卿蓄力猛然挑飞了沈齐风的刀,摆脱压迫后,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心口处,沈齐风被踹飞几丈远。
陆云卿的脚步也有些虚晃,终于支撑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右手紧握的长剑一松,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陆云卿这一脚至少用了六成的力量,沈齐风一下子有些被踢懵了,他的下属七手八脚的才把他扶起来,同时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这个女子比他们想象得要难搞。
而不远处的红衣少女依旧弓着腰,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她垂着头,散落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气息微弱得将要看不出,跪坐在山崖边一动不动,像是群山之上一座染血的孤坟,刺眼又凄凉。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山头,妖风吹散了几分燥意,山林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沈齐风一行人慢慢向前走,包围圈愈来愈小。
彼时,陆云卿的身形突然间晃动了一下,沈齐风挥手示意停下,准备好以整暇地欣赏着陆云卿垂死挣扎的可怜模样。
“陆云卿,你已经穷途末路了,不用再挣扎了。”
陆云卿有些恍惚的挣扎着起身,她抬手抹去脸上的鲜血,慢慢地扫视过一圈禁卫军,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最前方的沈齐风,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死死烙在脑海里一般,然后嘴角缓缓咧开了一抹笑:“哈哈哈哈哈!”
那笑中带着三分讥讽,三分悲凉,四分恨意,眼中的孤注一掷与决绝,让沈齐风觉得脊背一凉。
一身血衣,眼神杀伐冷冽,竟真的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一般。
“沈齐风,”陆云卿有些艰难地开口,像是喉咙深处卡着一口血,话语间的恨意和决绝却不喊分毫,“回去告诉景烨,让他坐稳了他的龙椅。如果……我死了,我就算变成恶鬼,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要你们这些人的狗命;如果我没死……你们的狗命……和东临的江山,我都要了……”
当年,一计阴谋,害了雍州城两万将领;如今,又是一道圣旨,判了陆家所有人的命。
所谓的勾结奸佞、持刀入殿也不过是皇帝想要除掉陆家,随意安下的一个罪名。
他要的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除掉陆家的理由,来维护他在世人心中仁善、明德的形象。
沈齐风心中一惊,不知何时陆云卿已经不知不觉挪到了崖边,他暗叫一声不好,忙令人上前阻止。
陆云卿猛然向后转身一跃而下,她的态度太果决,没有人碰到她的一片衣角,那抹红色的身影就像断了线的纸鸢一样,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不见踪迹……
林间的禽鸟被惊扰的四处逃窜,不时几声惊雷响起,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泥土味,渐渐掩盖了血腥味儿,只留有崖边的几摊血迹……
——东临
风吹云散,夜色像泼墨的砚台一般,只偶尔闪烁着几点星光。
昭仁殿内,灯火通明。景仁帝闭着眼眉心紧锁,坐在罗汉床上,左手搭在扶手上,手指一下一下的轻叩着,殿内寂静无声,隐隐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
景仁帝,名景烨,是先皇第九子。“仁”乃亲善、友爱者也。
“参见陛下。”沈齐风跪叩在地上。
景烨闻声,缓缓睁开了眼,他穿着一件朱红色的龙袍,胸口处用金丝绣着一只腾云而起的飞龙,五官长得很端正,剑眉星目,勉强也称得上俊美,眼睛中透出来的狠辣与阴鸷,有些破坏这份美感。
“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微臣本已将陆贼重伤,围困在乌崖山崖边,她使尽诡计也不敌我等,但是……”沈齐风顿了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但是,但是,她最后跳了崖,现在,现在……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景烨有些嘲讽地开口,“沈齐风,你带了三千禁卫军,在聊城呆了半月,最后只给我带来了一句生死不明?”
景烨的声音逐渐发狠,沈齐风心中一颤,连忙跪下。
“陛下恕罪,乌崖山下是一大片乱葬岗,瘴气弥漫、猛兽肆虐,寻常人进入都是九死一生,何况陆云卿此前受了重伤,从崖边跌落,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而且,陆云卿不过是一介女流,陆屿和陆云枫我们都能安然解决,即使她命大没死,也不见得能翻起什么风浪……”
“愚蠢!”
沈齐风不敢再继续开口。
景烨被他气得眉心直跳:“沈齐风,你知道你为什么一辈子都比不过陆屿吗?”
“臣不知,还请陛下指点迷津。”沈齐风一愣,证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