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什么,可对臣女而言无异于霜雪凛冽中的焱然炭火,臣女铭感于心。”
赐物之惠、教养之恩,孰轻孰重,不必多言。
念尘默默看着她轻手轻脚地给灯里添了油,又跪下去虔诚地对着那灵牌拜了三拜,心中酸楚难耐,叹了口气。
等她再次起身,他艰涩地开口问道:“若有一人不知情而犯了无可饶恕的大错,他当如何自处?”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霖若便问道:“虽说不知者无罪,但那人可知自己所行之事是无可饶恕的?”
念尘哑口无言。
他自然知道。
是啊,湍洛之死他自是可以狡辩称不知情、狡辩称是误伤,太子和伦弟可以狡辩称是为帝道铲除异己,可芸妃和太子妃……他是为了私恨。
叫面前人用那双幼鹿般的清水眼一瞧,他更觉自己像从污血潭中走出的杀人恶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卑鄙而污秽。
他登时想起这一日早上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他梦见自己那双手变成枯瘦黑黄的爪,那张脸变成青面獠牙的夜叉相,浑浑噩噩地走在迷雾中,张牙舞爪地将所有迎面走来的故人撕得血肉横飞。青白朱玄、文甫、芸妃、湍洛、南昕王,甚至是数年未见的琴絮与赫伦——他们瞪着他,用那种惊讶、愤恨和鄙夷交杂的眼神瞪着他,死不瞑目。
迷雾的最后是个月白衫裙的少女,他咆哮着掰过她的肩头来,疯了一般咬向她那截雪白柔嫩的颈子,另一只早已鲜血淋漓的爪子刺入她的心口,将那颗柔软而温暖的心捏在手里。温暖的血液喷薄而出,她甚至来不及叫唤一声,身子便软了下去。他松了口,抱住她的手竟变回了原样,那双幼鹿般的杏眼盈满了清泪,一颗一颗珠子似地砸在他手上。
那双眼睛……便是此刻的这一双,悲悯而温柔地注视着他。
“殿下?”
直到眼前人担忧地出声唤了几声,念尘才缓过神来,惊觉自己冷汗涔涔,不知何时已跌坐在地,却手脚麻木不得动弹。
霖若也跪坐着,有些慌张地扯着他的袖子,见他一张脸比身上的衣裳还苍白,又问:“殿下可要用些茶水,我这便去……”
“别走!”
少女的凄婉死状犹在眼前,念尘忙拉住她的两只手往自己身边扯,眼睛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遍,紧紧攥着她的手颤栗了一会儿竟流出泪来。
这梦是个噩兆。
不过见了两回他便几乎忘了,自己最开始试图接近这个姑娘时心中怀了多大的恶意:这个目光躲闪又含羞带怯的妙人,一开始在他心中不过是个蛊皿啊。
不知心中的悲伤愧悔究竟只是为了自己造下的罪孽,还是更添了旁的缘由,念尘俯首跪在她面前,把她的两只手抵在自己的额前,难以自持地呜咽起来,倏尔转为悲泣。
霖若惊讶之余都顾不上把手抽出来,只望着他柔声道:“殿下为何突然如此伤心?殿下若信得过臣女,不若将心中不快之事说与臣女听,这样也好受些。”
可她话一说完,便想起先前湍洛是如何回绝了她的。
“即便我把忧思悲叹说与人听了,难道我心中的苦楚便能消褪一两分?而若是听者和我非同路人,不能明白甚至指责我不该为此而忧,那我岂不是更要添一两分不被理解的烦忧?”
于是霖若又忙道:“臣女绝对三缄其口,亦不多作置喙。”
“方才若非忽地痛彻悲极,我实在不愿教你见到我如此失态。”念尘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抬头用袖口拭脸,摇头冲她苦笑道,“并非是我不信你,而是满殿神佛面前不可诓言谬论,那些事若换了旁人我倒不至如此难以启齿。你清白干净是要以医术济天下之人,我如何忍心将朝堂上、江湖中那些诡谲阴暗的腥风血雨说与你听?”
胡老早前急赤白脸地叱责他,言说维心阁清慧之地,不可使那些医者陷入朝堂之泥淖,他当时便觉有理,而见了霖若如此尤其深以为然,更觉自己初始对她的看法卑鄙不堪。
霖若听了这话倒有些难堪了,苦笑着摊开自己的手端详道:“臣女七夕夜回府后一时气愤,出手伤人,又如何当得起殿下‘清白干净’这四个字?”
那件事南王府里的眼线知会阁中,朱雀前几日探病时当闲谈讲给他听,他虽惊讶,却不觉得是什么作恶之事。于是宽解她道:“若连你也被惹得气愤不已,对方定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而你师从……”两人的面上皆是一黯,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必然能轻松取了那人性命,可你终究只是‘伤人’,可见出手时还是存了仁心,自还是清白干净之人。”
霖若擦了擦眼泪:“原该是我劝慰殿下,这下倒让殿下来开解我,实在惭愧。”
“七夕你为我解颐,中元换我开解你,也算礼尚往来罢。” 念尘笑着起身,“你我二人在此叨扰诸位神佛与列位先人这样久,还是先行离开吧。”
待他正要弯腰伸手去扶霖若,一枝细小的弩箭陡地破窗而入,尖啸凌空,直直没入冠中,倒像斜插了一枚玄铁打的发簪。
念尘反应极快,几乎是在中箭的同时便拉着霖若扑向窗棱下的墙角,自己紧贴着墙面缓缓起身立于窗边,屏息聆听,可是除却夏虫鸣叫,再听不见任何杂音。
霖若只道不好,又想起重重包围着明堂的那些侍从,心中惴惴不安,却不敢妄动拖累念尘,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盯着念尘冠上那枝弩箭,露出的箭头在灯火辉映下隐隐泛着不同于乌黑箭杆的青紫光泽,倒吸了一口冷气——箭头淬了毒。
她后怕地扯了扯念尘的袖子,伸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毒”字。念尘也是一愣,回头用眼神问:“当真?”
霖若坚定地望着他微微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