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念尘这便更觉奇怪。
先前的刺客他一直以为是献帝所派,然而献帝否认了——且就算是献帝所派,七夕之夜他的言行都像是在坦露心声想与他和解,故而如今应当不会再派人来刺杀他。何况从前那些刺客无论身法如何,皆是坦荡之辈,从未见过用毒之人——会是谁?
念尘轻轻甩了甩头,只觉这枚弩箭短而轻,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弩箭精度虽高却飞不了多远,刺杀之人当时必然就站在窗外,无论他失手后是跃上殿檐还是树梢、亦或是转身跑走,自己都一定会听到声响……他登时心中一凉。
此人还在窗棱下,和他仅一墙之隔。
且他失手亦不逃离,难道是背后还有埋伏,所以故意留在原地引自己破窗寻他,好来个请君入瓮?
念尘便冷笑出声道:“我难得与美人在此幽会,阁下当真是煞风景。”
霖若一惊,红着脸去扯他的袖子,念尘听得窗外气息微乱,那人却不离去,便回头示意她拿来角落的烛台,自己则从袖袋中拿出一枚明火玉。这东西霖若倒不陌生,湍洛曾经教她,若非知道身边有自己人便千万不要用,否则只会暴露位置。
“阁下既听见了,为何还不速速离去?”念尘一边用散漫的口气嘲弄刺客,一边将筒口从窗上明纸的破口中稍稍探出,斜斜指天,再点燃引信,登时便有火珠尖鸣着破空直上,飞快地化作一道火舌。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只在一瞬之间,窗外那人反应倒也快,气愤地啧了一声后吹响骨哨。
这下连霖若都听得见数人迅速逼近时脚步轻而稳地踩在地上,发出如秋叶扫落的沙沙声。
念尘叹了口气:“阁下如何就不死心?既要来取我性命便自然知道我是何人,又难道不知我阁中影卫神速?明火玉已亮,诸位此时不逃又更待何……”
话音未落,一把玄铁大刀破窗而入,正正停在念尘耳边,再横拉一刀,将那窗棱斜斜斩开。
霖若不由自主惊叫一声,忙把念尘往角落拉。
念尘冷冷地眯起眼来:“国寺前殿供奉逝者以佑其早往极乐,奉劝诸位莫要以一己私恨脏了这块地。”
窗外低低传来一位青年男子略带嘲弄的清朗笑声,下一刻那刀便收了回去,接着有一男声低如龙吟:“这话叫你说出来还真好笑,这一方天地之间最能脏了佛家净地的还当是你七皇子。今日少主不愿造杀业,权当给你个警醒:常莽之中惦念你那项上人头的家伙多如牛毛,万万莫要在我们收下之前叫别人拿去当酒碗使了。”
那人刚说完,青年男子又冷笑了一声,倏尔众人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轻而稳地离开了。
人走了,念尘却没有放松下来,而是转头去看瑟瑟发抖的霖若,柔声道:“方才那一刀可吓着你了罢。”
霖若只觉得手脚冰凉僵硬,先前被他拉着往墙角扑时膝肘各处都蹭破了一层油皮,叫粗砺的麻布磨着更是火辣辣地钻心疼。
南昕王说让她襄助念尘时,她自觉不解,凭他七皇子和萦雪阁主的身份,行于常莽之中该比她方便多了,又何至于需要她的帮助?即便说到维心阁举阁示好于他能助他在莽中得人心,她其实也听得懵懵懂懂——可方才若不是那些人收手,即便念尘的人再如何迅捷如风,也未必真能及时赶到。那人不也说了,常莽之中要他性命之人多如牛毛,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大业,一直活在这样的腥风血雨中?
念尘见她白着一张脸不说话,便只道她闺阁女儿没见过这场景,苦笑叹道:“难为你被我拖累了,要经历这样的事。”
霖若抬头看他:“殿下常莽之中树敌颇多,是为了心中大业吗?”
念尘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心中虽又一次惊叹她那双眼睛何其清明澄澈,语调却凉得吓人:“除却昕王叔寿宴上隔了屏风那次,你我相见不过两面,三公主倒敢对我心中所想妄加揣测了。”
霖若哑口无言。
他是她师父的骨血,两人还经历了方才这样生死之事,她满以为他会对她生出几分信任,这才因为担心他多嘴一问。可他还是这样满是敌意甚至露出杀意地防备她——若他不是如此模样,她肯定脑子一热便会将“待我来日继任阁主,维心阁上下定为殿下尽心效力”这样的话脱口而出。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说这样的话无益画蛇添足,更惹他怀疑。更何况她因为他这一句话彻底冷静下来,想起来父王的话也会叫她为难:维心阁终究不是她一人的,她一个从天而降的所谓阁主又凭什么能做蔚山众人的主?
她忽地又明白父王为何知道她七夕夜与他见过面后,要说那样一句话。
“……他志在天下,并非池中之物,自然不是可许终生之良人。”
几次会面他都是那样殷勤亲切,甚至有些拉扯越矩之行她都不再排斥,若再多见几次,她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会耽于其中?前车之鉴便在眼前,欲问鼎天下之人终究凉薄。不过所幸她将往南下,日后再难相见,当然不会与他相许终生。
思及此,霖若笑着叹了口气,忍着皮肉之痛坐直行礼道:“臣女惶恐。臣女实在担心日后自己也在莽中树敌颇多,可为臣女心中所图乃悬壶济世之大业,自当九死不悔。今夜来此本是为谒灵,却遭遇凶险之事,小小女子自当惶恐不安,一时糊涂以为殿下与臣女是同道之人,言语无状,却实在无意窥探殿下心思,还望殿下恕罪。”
念尘被她这突然的疏离唬得也是一怔,防备心登时烟消云散。他伸手要去扶她却被明显地避开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愣愣地眨着眼望她。
“若儿!”南昕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是在外间没找到霖若,他那高大的身躯便弯腰挤进了小间的门,甚至都没